荆晓灵并没有说慌,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梦里,她又为什么要说假话。
她确实不记得了,甚至,就连那两个字儿到底是怎么写的,她现在似乎都已经想不起来了的感觉。
人类的梦境,总是如此怪异而严重缺乏逻辑的。有时,我们白天会做的事情,在梦里,就变得完全无法掌握了!
比如,一直都很好用的电话号码,却拨不出去;又比如,明明可以大声呼喊,却说不出话;再比如,平时很轻松解答的题目,却突然脑塞……
各种难以理解、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葩情况,都可能出现在梦里!
荆晓灵心急地不得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写不出来,很可能又要遭受严厉的惩罚了。
“怎么,又不会写了?”班主任孙钰峰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凶煞。
“老师……我……”荆晓灵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好像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像是在做梦。
“好!那咱得丑话先说头啊,真要是不会的话,你可就又要接受惩罚了!这一次,你自己选吧,打扫厕所,还是去运动场上跑圈儿啊?!”
荆晓灵先摘下挂在自己双肩上的书包,这个大书包,她印象很深。
那时,荆晓灵刚刚住进二伯家没多久,就跟着他们一家人从荆棘山邻村搬到了遥河城里。二伯母佯装着说是她特地新买的、就是要送给荆晓灵的。
然而,殊不知,荆晓灵背起来的第一天,就被她的三姐姐“泄露”了实情:那本就是一个二手的粉旧书包,是三姐姐只背过一次、就因为不喜欢而淘汰不要了的。
原本身体里都留着一半相同姓氏血液的堂姐妹,三姐姐对荆晓灵的关系,却甚乎于超过了路人的冷漠和鄙夷。
当初,荆晓灵只以为,自己身上带着黑色的孝带而怕是三姐姐和二伯母觉得晦气,她们母女俩才会这样对待自己。可是,荆晓灵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敌视和轻蔑,一直持续了三年之久。
后来,荆晓灵或许想明白了,八成,自己就是父亲在外所欠赌债之后的最后那一笔筹码吧。她仿佛如同古代电视里所说的一个“质子”,被变相地质押在了二大伯家似的。或许,未来,有那么一天,父亲会带着一大箱子的“赎金”,把自己从二大伯家“风风光光”地接走。
可惜,直到,二大伯家破败不堪、被债主洗劫了一空,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眼。
梦境里似真非真着、间断式地重现出最近两三年记忆中的一些碎片画面,荆晓灵的心口又好像是被堵了几块大石头一样,憋闷而无助。
她非常难受、也非常反感,就犹如又回到了三年前刚刚入校的那一天,似的。
可是,在这个无法苏醒的梦境里,班主任孙钰峰就那么令人厌恶,他坐到教研室里办公桌旁边的软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荆晓灵不知所措地站在对方面前,手脚发凉,紧张无比,整个人发抖得厉害,差一点就要站不稳了。
这个屋子里,为什么这么的冷呢?她,哆哆嗦嗦着……
一定是梦!可是,这个噩梦,她就是醒不过来……而且,她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如此真实似的!
然而,梦,就是这样,它几乎能够无限制地放大一个人内心潜意识的所有恐惧。
突然之间,班主任孙钰峰那张严肃而怒吼的脸,变成了两个、三个……多到荆晓灵都说不过来了。
荆晓灵不受自控地紧紧地握起桌上的一只笔,悬在半空中。可是,无论多么努力去回想,她却真的写不出来任何一个字来。
在这个梦境里,她好像患上了“失写症”一样,那支笔尖悬在作业本上,她却始终无从落笔。可是,自己明明可以读出来“检讨书”三个字,就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是怎么样的笔画了……
荆晓灵下意识地想要扔掉那只笔,却偏偏感觉自己的手臂像被胶水黏在了桌面的作业本上似的。她努力抬起,却如同被坠着一个千斤重的铅锤……
“我不写!我没错!我没错……”荆晓灵的潜意识里,一直地念叨着。
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是自己在喃喃自絮的梦魇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