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来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父亲吧?
高大威猛的,慈爱温柔的,德高望重的,痴情专一的,父亲。
像是一件完美的陶器,身上有了一条裂纹开始,慢慢的,慢慢的,裂纹扩大,爬满了全身,直到碎裂一地。
如果,不回来,就好了。
就不会知道,自己以为的幸福,只是别人粉饰的太平。自己以为的爱,只不过是浮在表面的浮萍,被风轻轻一吹,就露出了污水的浑浊。
就不会面对这样多的困难,自己拼尽全力,却无能为力。
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深渊,而自己能做到的,只是徒劳无功的看着而已。
就不会认清自己,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被圈养的笼鸟,一点本事一点能力也没有,离开了温暖的巢穴,就只能等着被宰杀的命运。
“刚刚,谢谢你了。”突然手中有细小的声音传来。
朴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挨板子时候,因为担心玉乌龟被压坏,一直攥在手心里的。
她把已经被自己捏湿的玉乌龟放在眼前,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个给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神物,“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什么?”玉乌龟问道。
“因为遇到了我,我可能没本事帮你了。”朴萝闷闷的说,“我连继母的方位都找不着,更别提从她害人的蛊术下救母亲了。”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知道张真人的身世吗?”玉乌龟突然说:“他本是蛮族的奴隶,当年汉族战败,割让了大片的土地,那土地上的百姓和后代就变成了贱奴,永世不得翻身。贱奴罢了,能活下来已经不易,当年几万万人口,剩下不足十分之一。你说,那时候活下来有多难?”
朴萝摇头。
“活下来,带领当时的奴隶们反抗,在异族的地盘上东躲西藏,一边带领奴隶反抗,一边联系南庭反攻。数次被逼到死地,原本十分之一都没有人口,又少了大半,有多难?”
朴萝颇受震撼,只知道当年的始皇帝带领南庭反攻,收复了失地,史书上却没有记载过张真人的事迹。
玉乌龟停顿了下,“我能说的话不多了,可是有一句张真人说过的话我想跟你说‘我生平遇到任何绝境都未放弃希望,不是因为我强大,而是因我害怕,害怕我死后后悔’。朴萝,你能看到灾厄之气,和张真人一样很有天赋,希望你不要浪费了这份天赋。”
“那日你在云馆看到你父亲时,他对书案左侧的抽屉分外在意。”玉乌龟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又重归寂寂无声,像是一块真正的毫不起眼的玉佩一样。
这句话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朴萝内心的晦暗。
书案左侧的抽屉,书案左侧的抽屉……有什么?
印象中都是些杂物,胡乱的堆在一起,不像是母亲的多宝盒一样束之高阁,反而触手可及,可时时把玩。
难道,难道是有关那女人的东西?
似乎,有一条端午节的五彩绳。
对了,怎么会有五彩绳?朴萝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父亲向来不喜欢这种幼稚的玩意,看样子款式,倒像是小女孩戴的玩意。
还有,一块大理石的书镇,父亲喜好排场,却不爱看书,书房中鸡翅木、檀木的书镇都是用来收藏的,最次也是玛瑙、象牙的,大理石书镇出现在那里本身就很奇怪了。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朴萝觉得自己头都快冒烟了。
突然,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划过脑海,朴萝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
慈幼局的牌匾!
慈幼局!
母亲倒是同自己去过几次,都是捐献些财务之类的,父亲却从来不愿意去,又怎么会有这种代表感谢之意的牌匾呢?
她想起继母本是南蛮的土著,又带了两个孩子,乍到皇都可能住不起客栈,完全有可能在那边收容处落脚的,父亲为表达感谢,捐献了些财物给慈幼局,获得了这牌匾,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父亲这边藏的很深,他的亲信都守口如瓶。可是慈幼局那边总有见过继母并两个孩子的人,如果仔细打听,倒不失为一个好的突破口!
朴萝越想越觉着希望很大,虽然屁股还疼着,心中却已经迫不及待起来,暗自下定决心这几日一定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可以行动。
另外,自己还被禁足着呢,也要好好装一回相才是,装的改过自新知书达理的样子,让父亲母亲都满意,然后放下所有戒心,这样才好行动。
朴萝脱离了悲伤绝望,小脑袋又开始飞速转动起来,仔细完善着各种计划和细节,不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