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小脚女人带着一个混血婴儿,谋生的艰难可想而知。花光带出的银两后,为了活下去,母亲做过许多为人不齿的事。
坎坎坷坷将他养至五岁,适逢入海县划出一半设置租界,租界里盖起教堂,母亲皈依,在教堂做工,由此母子二人才算安定下来,有了容身之处。
因是混血儿,他在学堂读书时,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嗤笑。唯有依靠学业优异,他才能从那些纯粹的西洋人鄙夷的目光中,看到些许无可奈何。
而他靠着无数个挑灯夜读的不眠之夜,赢得的刮目相看,都将随着这次的医疗事故化为泡影。他的前途也将由此变的暗淡无光。
这会是他无法承受的打击。
小四分明提醒过自己,而他却没有听小四的话。
一想到小四,伊恩的眼神变得阴翳起来,棕色的眸子有冷光闪现。
隔日,霍华德院长从外地返回,得知此事,即刻赶往病房查看病人的状况。
经过悉心救治,五日后,病人总算是苏醒,恢复正常。
众人刚刚放下悬着的心,霍华德院长召开会议,要详查事故的原委。
伊恩、手术时在场的两位西洋医生、当班的两位护士、抢救时在场人员以及小四,都被召集起来。
霍华德院长问:“谁最先发现病人发生意外的?”
“我。”小四道。
“为何是你?手术是伊恩做的,守在病人身旁的不应该是他么?”霍华德院长问。
伊恩的脸色已经煞白,手掌心湿漉漉的。
小四支支吾吾,怕说出实情后,院长对伊恩的处罚太重,犹豫半晌,道:“他那会儿忙着,不放心病人,交代我先过去守着,说他随后就到。”
霍华德院长转头看向伊恩,严肃地问:“你不亲自查房,交代四替你去查?他连医学院校都没上过,只是个打杂的,有什么资格替你履行医生的职责?”
伊恩眼神飘忽了下,说道:“我刚查过房,病人一切正常。手术很顺利,我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您可以询问手术时在场的人员。有个事先约好的病人说那日在接诊楼等我,我才交代四替我盯一会儿,等处理完那个病人,立刻返回。”
小四听他居然如此说道,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伊恩明明没查过房,他为何要说查过?
霍华德院长追问伊恩:“你查房时没有发现病人异样?”
伊恩毫不迟疑道:“一切正常,已经有苏醒迹象。所以我才放心让四盯一会儿的。”
霍华德院长道:“病人因窒息造成昏迷,显然是抢救的晚了,如果旁边有医生守护,第一时间处理,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四既然守在旁边,为何不及早通知医护抢救?”
未待小四回答,伊恩抢先道:“我怀疑是他人为造成的病人窒息!”
小四惊愕,呆滞地看向伊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你为何如此猜测?”
霍华德院长面色阴沉,问伊恩:“你可有依据?”
“我早就发觉四嫉恨我。”伊恩道:“我的手术很成功,在场的医师可以作证,四也是亲眼所见。我查房时,病人尚一切正常。仔细检查过,伤口缝合没有问题,不可能会发生渗血。为何我前脚离开,病人就窒息了?由此,我怀疑是四从中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