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师爷拧眉不语沉思半晌,摇头道:“不好办。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闫府这事乱成一团,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处理不好,怕是会家破人亡。梅香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莫说是西院王南夕不饶她,闫氏宗族恐怕就要将她沉塘了。但是,她若隐忍下去,也会后患无穷,管家和徐掌柜今后定然也不会放过她。横竖都难逃一劫。况且,已时过境迁,她空口无凭,倘若管家和徐掌柜倒打一耙,死不承认,她告官都未必会赢。他们就是抓住了梅香不敢宣扬这一点了。恐怕,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谷雨和范师爷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未果,见周氏不时过来瞅两眼,很不放心,托词自己还要去找花朵朵送喜饼,便起身告辞。
谷雨拎着喜饼来到了县衙内院,寻见了花朵朵。此时,花朵朵已怀孕五个多月,见到谷雨很是欣喜。边吃她带来的喜饼,边聊家常。
花朵朵问谷雨来县城所为何事,谷雨说:“有个小姊妹自己做过错事,现已悔过,却被歹人抓住了把柄。歹人以此威胁,对她百般凌辱,还强迫要与她生子。她不敢告官,也不敢说与夫家,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来请教下范师爷,想让他给出个主意。”
花朵朵问:“范师爷可支了妙招?”
“没。只说很难办,要从长计议。”谷雨道。
花朵朵将手中的喜饼掰成小块,往嘴里送去,指尖轻轻捻着喜饼的细屑,深深叹口气,道:“遇到歹人,身为弱女子,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没有活路可寻了么……早些年,邻村有个小姊妹,叫香儿,和我很要好。她嫁的那个男人就是牲畜不如,嗜赌如命,赌输了就喝酒,喝醉了就打她。香儿周身就没有一处囫囵地儿,长跑来找我哭诉,我也没法子救她。香儿又跑去找族长告状,但族长是她男人的近亲,袒护她男人。她又尝试着逃跑,娘家太遥远,回不去,无处可躲,每次都被男人找到抓回家。只一年,香儿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很多次被打的下不了床,香儿都想趁男人熟睡时,用菜刀将他砍死,终是不忍心,下不去手。但是,她却开始纵容男人酗酒,期许他早些死去。有一天傍晚,男人带着她走亲戚时,又喝的酩酊大醉。回家路上,路过水塘,刚下过大雨,道路湿滑泥泞,男人酒醉失足落入水塘中,在里面挣扎,冲着香儿求救。”
“事后,香儿告诉我,那时,不远处有几个人在纳凉,她身后就有被修剪下的长树枝,她既没有呼救,也没有将树枝扔给男人。就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盯着她男人在水里扑腾。当男人惊恐地向她伸手时,她看着他……笑了。”花朵朵幽幽地讲完香儿的事,说:“这事她只跟我一个人说过,但我从那之后就和她断交了。你说,香儿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好几年都没办法原谅她,觉得她很冷血。”
谷雨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香儿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男人并不是她害的,只不过是,她没有救他。面对一个终日伤害自己的歹人,不救也罢。”
花朵朵哀叹一声,道:“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替女人说话的地处?”
谷雨晌午赶回闫家老宅,郎花给她留着饭菜,边端给她,边问:“有办法了么?”
谷雨摇摇头,道:“都说难办。”
吃了一会儿,谷雨问郎花:“那个邻村的香儿后来怎样了?你认识她么?”
“哪个邻村的香儿?”郎花疑惑,道:“我只认识一个香儿,就是朵朵,她的乳名叫香儿。”
“朵朵先前的男人是怎么死的?”谷雨脊背有些发凉。
“喝醉酒掉入水塘淹死的。”郎花道。
听罢,谷雨筷子上夹着的饭菜掉落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