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该是死了吧?
谷雨琢磨着,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抬腿跪上床,往床里侧探身,翘着一根手指去探闫世松的鼻息,探了片刻,没感觉出来,又把手指轻轻按到他的脖颈去摸颈侧的脉象。
“不好意思,还活着。”她指下的那人幽幽地说。
谷雨连忙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说:“你一点声响也没有,我有点担心你。”说完,忙不迭地折回桌案前,坐下,心里暗道:不应该啊,怎么还活过新婚之夜了?看他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死不透呢。算了,我再安心等几天吧。破罐子熬过柏木筲,他一直病怏怏的,可能比前两个抗折腾,且得死上一段时间才能死透。
谷雨换了身衣服,出门到院子里闲逛起来。仆人见到她,惊讶地问:“少奶奶,这么早就醒了?”
谷雨笑着点点头,说:“我去马厩看看我那匹老马。”
“早些回来,您还得去给老爷夫人请安呢。”仆人叮嘱。
“知道了。”谷雨应着,就快步往马厩方向走去。经过侧门时,连廊中,谷雨和从门外慌张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定神看去,却是闫世青。
闫世青见是谷雨,愣了片刻,随即说:“倘若我爹问起,莫说看见我刚回来。我昨晚一直呆在府内没出过门,记住没?”
谷雨轻轻白他一眼,没应声,心道:关我屁事,我管你出没出去呢。
闫世青走了几步,停住,望向谷雨这边,问:“我世松哥还好么?”
谷雨也驻足,转身看向他,问:“他得的什么病?怎么连你们专门卖药开医馆的都治不好?”
闫世青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他这病十五岁开始染上的,病发时先是高烧不退,浑身浮肿,而后就吃不下饭去,日渐虚弱。每次养得快要好了,又会突然犯病,反反复复。寻遍了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是什么怪病,只是每犯一次,都要比之前更为严重些。”
“他这病不传人吧?”谷雨有些担忧。
“不传,倘若传人,我们不早就躲远了。这个你尽管放心。”闫世青说:“等得空再给你聊,我得趁我爹醒前抓紧回屋了。”说罢,急匆匆跑去了西院。
谷雨喂完马,就洗漱了下,由老妈子引领着去给闫二爷和二夫人请安。谷雨站到他们房门口,朗声说:“二爷吉祥,夫人吉祥,我给您二老请安了。”
闫二爷掀开门帘走出来,站在台阶上,说:“怎么还喊二爷、夫人?不是该喊爹爹、娘么?”
谷雨讪笑,说:“我自小没有娘亲,喊不习惯。爹爹年前刚走,一喊就想哭。我还是喊二爷、夫人吧。”她本心就不想长做他们儿媳妇,自然是不肯喊爹娘。
闫二爷刚要发话,夫人杨氏掀开门帘走出来,笑着说:“喊什么都行,就是个称呼,咱们家也没那么些规矩。”杨氏想着娶这个媳妇也就是为了冲喜,但凡大儿子身体能稍微好一些,闫府也不会随便就娶个山野丫头做长媳。倘若世松身体能好转,以后就把这个妖里妖气的野丫头休了,再给他娶房书香门第的懂规矩的媳妇。她现在不乐意喊自己娘正和自己心意。
“我先跟您二老知会一声,从明个起,我就不来请安什么的了。一是这些礼数我做不来,二是我起太早会惊扰到相公,他这身体你们也是知道的……”谷雨变本加厉地提出想法。
“行,都依你,你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娘家,怎么舒服你怎么过。”杨氏干笑,说:“你就一个任务,把世松照顾好就行,别的都不用你。”
“照顾人我在行,我爹爹生病的那几年,都是我自己伺候的。这个请夫人放心。”谷雨自以为笑得很诚恳,但是那飞扬的眉眼在杨氏看来,无异于狐媚子,心里暗叹:娶的这冲喜媳妇也太妖了,不像个正经人呢。不知道世松会不会烦她……无妨,以后休掉再娶就是。但愿我儿能挺过这一劫,速速好起来。
谷雨请过安,溜溜达达往东院返回,心道:又过了这么久,那人也该死了吧?
来到婚房,推开门,大步迈进,探头探脑往床上看去,刚好床上那人也转头向她看来,四目交汇,谷雨眼中闪过一丝夹杂着讶异的失望,心道:怎么还活着?
床上的闫世松说:“把门关上,风太凉。”
谷雨随手关上房门,叹口气,说:“这屋里好闷,臭烘烘的,总关着门窗太憋。”
“那你先去别处呆着。”闫世松淡淡地说:“我今天怕是还死不了,你明天再来看看。”
谷雨扭头看向他,没吱声,心道:他怎么知道我在等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