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晚风撩人,萧执的话都变多了些。
“她喜欢百合花,所以当时那个家里种满了花,喜欢设计,所以有一个专门用来工作的大房间,里面都是她的心血。”
他侧过头看向江芜,她那双纯净的眸子此刻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那年她给我做了好多衣服,在某天一件件地摆在我的衣帽间里,还给我整理好了第二天上学的书包……”
萧执的唇微微颤抖着,他直视着江芜眼里自己的倒影,怎么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江芜眉心微皱,伸出手覆上了他的唇。
“不说了。我们只需要知道,她很爱你,就够了。”
萧执垂首,看着脚下看不出原貌的石板,闷闷地“嗯”了声。
“她走了之后,我仿佛就没有家了。”
要将埋在记忆深处的痛楚说出来,扎心程度不亚于直接拔出刺入肉里的剑、撕开伤口上已然长好的皮肉。
妈妈选择离开的那天,天色正好,他在学校参加活动获得了第一名,高高兴兴地飞奔回家分享这个好消息,找遍了整个庄园都没能找到她的身影。
他开始恐慌,拉着庄园里的佣人追问,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直到晚上,那个半月才回来一次的男人终于舍得踏进他的房间,冷酷而残忍地告诉他,母亲季如萱医治无效死亡的消息。
那个男人的身后还站了个一身红衣,打扮鲜亮又妖艳的女人。
饶是他小小年纪,也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哪里来的吞安眠药自杀?哪里来的抑郁症?这分明是他杀!
百合花凋零了,野玫瑰上位成功,挑衅而又张扬地看着那时年纪尚小且羸弱的他。
他像个暴怒的小狮子,怒吼着、乱踢着,控诉萧竞通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失职,却只换来了无边的谩骂和嘲讽。
他沉寂了三天,终于接受了季如萱彻彻底底离开他的事实。
因为太过干净纯善,所以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脏污。
她是像花一样软和的性子,却又有一身菊似的傲骨,宁可就死,也不愿向那个伪善的畜生低头。
亡妻尸骨未寒,萧奉清就将小三韩柔迎进了门,还带了个只比他小了七个月的儿子。
……
后来,他在爷爷萧奉清的安排下去了所谓的国外寄宿班,本以为逃离了一个是非之地,不料又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军事化管理,高强度训练。
他才十岁的年纪,就要被迫混进鱼龙混杂的圈子里,生存,崛起。
在那里,挨揍,被抢饭,被诬赖,甚至被猥 亵都是无比正常的事,要想安然活着,要么服从,要么就像狼一样把其他人都打倒,自己成为实实在在的强者。
最后,才能出了这牢笼。
……
“要回去吗?”
将自己从记忆中抽离,萧执偏头看江芜,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江芜点头,搓了搓胳膊。
萧执拿出手机给程兼打了个电话,报了地址之后,主动挨住江芜,手臂虚虚揽住了她的背。
临休息时,萧执照常接了杯水准备上楼。
江芜连忙放下了她手里摆弄的东西,叫住了萧执,“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的家人当成是你的家人的。”
“我愿意。”
萧执毫不犹豫,说出来的三个字更是坚定无比。
这句意味不明的“我愿意”,成功把江芜的耳朵给染红了。
她飞快地看了眼直直站在灯下的萧执,某处心弦忽然拨动了一瞬。
她想,她的心确实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动了又动,这点不能否认,所以……这次就让她听一回宋织织的话吧,放下过去的执念,摆正自己的心。
***
转眼半个月过去,萧执身上的伤几乎好全了,再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只能带着行李老老实实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