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秦德威的第二封奏疏完全没有收敛，风格于昨天的如出一辙，还是骑脸硬劝，皇帝听得进去才怪。</p>
如果说昨天秦德威的第一封奏疏是为了抛出诱饵，那今天还这么干就是玩火。严阁老不会认为秦德威是蠢货，但他就是琢磨不透秦德威的想法。</p>
思来想去，严阁老决定亲自将奏疏呈送御览，他想亲眼看看皇帝的反应，然后再具体分析情况。</p>
当严阁老拿着奏疏，来到仁寿宫们外时，发现候见的不只一个。秦太监、陆炳都在，甚至近期的焦点人物段朝用也在。</p>
本来严阁老与司礼监掌印张左的关系更近一些，但与秦太监也能算点头之交，表面和气。</p>
可是去年那次御前议事时，严阁老与秦太监撕破了脸后，关系就急转直下了。</p>
所以严阁老与秦太监就没有什么可寒暄的，见了面也当没看见。</p>
至于陆炳，自从辛辛苦苦组建的缇骑被秦太监收走后，再不复去年的嚣张。他在秦太监面前，就是两个字，装死。</p>
所以陆炳虽然很想与严阁老、段朝用聊几句，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毕竟秦太监还在这里。</p>
还是段朝用打破了沉默气氛，对严阁老打了个招呼。</p>
严阁老没那么多忌讳，又有心探究段朝用，便问道：“听闻段道长自请祈雨，有几分把握应验？”</p>
段朝用答道：“该应验时，自会应验。”</p>
不管灵不灵，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不然的话随时有可能会被拉到西市斩首，还不如再赌一把！</p>
二十来年前，第一代国师邵元节，就是以祈雨灵验开始得宠的，他段朝用为什么不能效彷？</p>
当然段朝用也不是完全盲目豪赌，根据经验，大部分时候久旱之后都会有下雨。</p>
只要能耗到那个时候，假托祈雨灵验，就算成功了！成功概率还是很大的。</p>
但这些心思不可能与别人说，故而段朝用只能岔开话题，他看着严阁老手里的本子，随口问道：“此乃什么奏疏？”</p>
严阁老没有答话，你段朝用一个道士，也敢随意询问中枢机务？做人还是要有点数，也难怪秦德威会把你往死里整！</p>
当然，你段朝用如果真有本事反杀秦德威，也不介意为你喝彩！</p>
正当众人各怀鬼胎的时候，从仁寿宫里有太监出来，将几人引到了仁寿宫正殿。</p>
对这几人的来意，嘉靖皇帝基本都是心里有数，就是不清楚严嵩拿的什么奏疏。</p>
但他却先对段朝用问道：“朝天宫大醮可曾准备好了？”</p>
面临大旱，祈雨不仅仅是祈雨，嘉靖皇帝还想通过祈雨来向臣民证明，修道不是不务正业。</p>
再说段朝用要是有本事灵验了，岂不说明他真有道行？长生之术岂不又有指望了？</p>
段朝用连忙奏道：“如今朝天宫已准备齐当，只能陛下下旨！另还有两件事情奏闻！”</p>
嘉靖皇帝澹澹的回应说：“继续说来。”</p>
段朝用奏答说：“祈雨大醮要有阴阳之意，故而要征用京中女冠，乞请陛下准许。”</p>
嘉靖皇帝点头道：“可。”</p>
旁边的秦太监暗暗皱了皱眉头，这皇帝吃药吃多后真有点“昏”了，上了头后就什么都敢乱答应？</p>
然后段朝用继续说：“从去岁到今春，大旱连续数月，此乃上天示警也！</p>
天象显示，有中枢辅臣自恃功高，不修德行，故而引发上天警报！”</p>
皇权朝廷确实有“天人感应”的讲究，所以段朝用的话也是有“道理”的。</p>
嘉靖皇帝对这种事最敏感了，立刻喝问道：“是谁？”</p>
这时候，严嵩忽然出列，恰到好处的呈上秦德威的奏疏。</p>
嘉靖皇帝接过来随便看了几眼，很暴躁的怒道：“秦德威眼中还有朕么！”</p>
被骗过的人最烦别人絮叨他被骗！最烦别人爹味一样的教导！</p>
一堆危言耸听、十分不中听的话，昨天说了一遍，今天又来说一遍，烦不烦？</p>
昨天给脸了没有发作，今天就蹬鼻子上脸了？</p>
一肚子邪火的嘉靖皇帝又将奏疏丢回严嵩手里，然后对秦太监喝道：“将秦德威杖责四十！”</p>
秦太监多嘴问了句：“以何缘由？”</p>
嘉靖皇帝随口道：“目无君父，不修德行，致使上天警示！打完后，免去职差，勒令闭门思过！”</p>
秦太监：“......”</p>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天象警示后，不能只有皇帝罪己，大臣也要一起扛罪，这还是秦德威在嘉靖十二年时“发明”的理论，嘉靖皇帝当时特别喜欢这个理论。</p>
万万没想到，八年后这个理论应验在秦德威自己身上了。</p>
只怕那时候的秦德威也想不到，八年后他会成为有资格扛起天象示警责任的人物了。</p>
就是秦德威到底有多大的脸啊，能以一己之身扛起大旱灾的罪责？</p>
嘉靖皇帝忽然又指着陆炳：“你去执刑！秦福监刑！”</p>
众人听到这里，便明白皇帝动了真火了，不然不会刻意再下旨让陆炳去动手！</p>
秦太监和陆炳奉旨出去，前往文渊阁去拉秦德威。</p>
此刻陆炳的心里是非常纠结的，作为要打秦德威廷杖的执刑官，到底是轻拿轻放，还是往死里打？</p>
严世蕃说过，秦德威真正受到皇帝惩戒的时候，就是顺水推舟落井下石的机会，那这次算不算？</p>
廷杖四十加免去职务，这个惩罚已经很严厉了。</p>
秦太监瞥了眼陆炳，忽然开口道：“怎么？拿不定主意？”</p>
陆炳装作没听见，最近彻底落了下风、失去了缇骑势力的他不想跟秦太监说话。</p>
秦太监却在旁边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陆炳心底对秦德威有些恨意，但那秦德威仇家太多了，也不差你一个。</p>
当秦德威落难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会落井下石，你陆炳看着就行了，又何必着急下场当出头鸟？</p>
所以你陆炳如果拿不定主意，那么最稳妥的选择，就是坐看风云，判断形势，而不是冒险当出头鸟。”</p>
陆炳：“......”</p>
可恶，秦太监的话好有道理，让人忍不住就想听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