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半个月前路过时,还没有见到过这条河;就是这是新挖的河道,这样宽、这样长的河流,也是需要动用政府力量,通报政府,记录在电子导航上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姬菱应道,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手机反插在腰间,露出照明的光束;人向土丘一旁倒伏的树木走去,抬脚就踩掉一根摇摇欲坠的枝干。
湿腥的泥土和苔藓还附着在树干之上,新鲜的湿润触感从姬菱的手掌传开。雕塑一般完美优雅的少年人却并未出露一点不适,双掌朝上试探一抛,满意地点点头:
“重量不错,形状也好。”
双臂一旋,姬菱斜手抬起比人还长处许多的树干,就往河边走去。
李默见势不对,立刻亟亟打开车门下了车,打开手机手电筒跑向姬菱,一脸焦灼道:“你这是干什么?”
总不能是架桥吧?这个河一看就宽得令人绝望啊!
小经纪人简直是把心里话写在了脸上。姬菱颇为无语,一边往河岸走,一边对追在她身旁的李默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测一测河的深度。”
“你也说了这附近根本不该有河。这河既然来的诡异又突然,说明肯定是有人非法临时开凿的。”姬菱解释,“既然是新挖的河,又并不是官方主导,缺乏时间河财力。而河面又宽而长,那么河道处理应该会很粗糙,应该并不会过深。我们可以直接开车涉水过去。”
李默静默一瞬,旋即眨眨眼道:“似乎很有道理?”
虽然半夜开车涉水这种事情听起来真的很疯狂(尤其是当事河是一条出现时间及其诡异的河流),但是他们确实也没时间再绕路另寻它法了!
不如强渡!
思绪纷飞间,姬菱已经将树干猛地插进了水里。
树干的确是选得极好的。按理说,树干浮力小,按在水里容易浮起来;但这一根枝干恰巧枝纤而根肥,泥块土块被紧紧虬扎在盘根错节的根系里,整根树枝呈铁锤形状。根部受重直直沉向水底,刚好适合用来测量水深。
俊秀的少年人,双手持几人高的粗树干,毫无迟疑地抬手将树干猛力下按,深棕枝干浸入黑水如被吞没消失。
而那少年人神情专注,驼色风衣袖口支出象牙白的小臂与腕掌,几乎能见到手臂因用力而愈发明显地完美肌理。李默怔怔举着手机电筒,脑中闪过不合时宜的比喻:她抬手下按的动作如古希腊的奥林匹克雕塑,完全诠释着力与美的结合。
“问题不大。”姬菱腕掌一动,向下的力道就被卸到朝后扳上。树干顺势向河岸倒去,姬菱一个垫手让它顺利着陆,回头看向李默道,“最深顶多一米二,能走……你怎么在发呆?”
被点名的李默这才堪堪回神,举着电筒的动作有些无措。被姬菱盯着,卡壳半天思绪才回到正轨:“噢……噢!我是想问,你只测了河岸的深度,怎么确定河道中间不是断崖式的?”
许多护城河性质的河流,不就是这样的吗?两侧水深虽浅,往中间走却是一个急陡坡,中间的水深深达几米也不是不可能!
姬菱却答得斩钉截铁:“不会。”
少年人走到他身边,引着他抬高手机电筒照亮河流:“不同深度的水域,水面的反光和水色大有不同。”
“一般来说,越深的水域,反光就会越亮,水色也会越深。而这一片水域,”她讲得耐心,抬手朝河面指去,“你看,反光和水色的过渡都非常自然,说明它的河道就是非常自然的缓坡式。这条河也应该不是防御性质的护城河,而是单纯作为用水储存使用。”
最重要的一点,姬菱抿抿唇,不太好说出口。但她刚刚已经运用精神力,朝河道底延伸探测去,看见的是模模糊糊的缓坡影像。
河底的水流声也很平静,没有暗流或涡旋的急水声。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开车渡河都是安全的。
姬菱简单地分析完,一个利落地转身就朝车后绕去,准备回到副驾驶等待李默开车强渡。
事与愿违,李默却又“唉”一个出声叫住了她,手中的光束远远朝她的照来,接着又是一阵焦灼的声音:
“不行啊,菱哥!就是涉水我们这车也不行啊!普通车型涉水最多几十厘米,多了车会烧坏的!”
姬菱脚步一顿,罕见地有些底气不足地转身,腰间的手机光束也跟着朝李默的方向斜斜打去:“……不是不超多车顶就行?”
所以……她是对车不太了解吧?李默反应过来,竟又好气又好笑地笑出了声:“哥,一米多的涉水距离只有越野车能做到。”还并不是每一款。
李默失笑。她总展示出无所不知的冷静模样,让他差点忘了,这还是个不能碰车的未成年小姑娘呢。
不过,虽然耽搁了些功夫,但姬菱实际手脚飞快,前前后后他们也不过逗留了七八分钟。
现在再绕路去找林城子,也是为时不晚。
想到林城子,李默的眼中又爬上难掩的焦灼:林城子现在到底在哪儿?怎么样呢?姬菱也很着急吧……总之快叫姬菱上车就好。
李默亟亟抬头朝不远处的姬菱看去,却见少年人脸上的一闪而过的尴尬忽地被惊喜取代,手也略显迟疑地朝着电筒光束的方向指去。
他抬眼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耳边少年人清朗的声线响起:
“嗯,我们的运气似乎不错。是那种越野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