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竹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麻药劲还没完全过,眼角挂着两滴生理眼泪,唇色有些泛白,宋冬凉上前握着她有些泛凉的指尖,在她唇上轻碰了碰,替她擦掉那两滴眼泪,听见她问,“看见孩子了吗?”
“看见了。”他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医生说女孩是姐姐,但我觉得,女孩当妹妹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那就听你的。”
燕竹自己自给自足,没人心疼的强硬了一辈子,像一棵小草一样拼了命的生长,如今有了女儿,自然想要让女儿和自己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她有的,没有的,都想要给她。
至于儿子,燕竹眨了眨眼睛,只要别像他爸爸一样娇气就行了。
但事实上两个孩子后来确实如同燕竹所想的,儿子像母亲,但因为从小被宋冬凉教育要保护妹妹,保护妈妈,所以小小年纪看上去就格外的稳重。
而妹妹则像个小公主一样精致娇气却又不乏可爱的长大。
宋冬凉给儿子起名宋君屿,女儿起名宋清灵。
周岁抓阄的时候,宋君屿直接抛弃一桌子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和书画珍宝,径直爬向燕竹,攥住了母亲的小拇指,爸爸说,要一辈子保护妈妈和妹妹,君屿是妈妈和妹妹的保护伞。
这句话,宋君屿从还不记事,一直听到自己渐渐长大,也从一开始不理解父亲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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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般执着于这句话,他原本只以为父亲在教他一个男孩子该有的担当,因为在他看来,父亲完全是有能力并且足以保护母亲,妹妹,以至于他的。
但后来他稍微懂事一些之后,就知道了,随着他的长大,父亲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宋君屿经常发现父亲看向母亲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不舍,母亲对于这一切习以为常,经常把兄妹两个丢在家里带着父亲到处去游玩。
再后来,他听到来给父亲看病的虞叔叔跟父亲说的话,躲在自己的小床上悄悄地哭了很久,他尚且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却隐隐约约的猜到父亲的身体似乎是很不好的,或许,不能够陪着他和妹妹长大了,这也是他经常告诉自己,要记得保护妈妈和妹妹的原因吧。
两个孩子十二岁那年,宋冬凉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苦熬了这么多年,他像是流连在这世间已经没了肉身的孤魂,尤其是后面的这两年,对于他来说都是强撑着的,痛苦,是真的痛苦,但即便痛苦,他依旧舍不得。
燕竹不忍他痛苦,也知道他是因为舍不得她们娘仨这才迟迟留恋着不愿意离开,所以即便是在他弥留之际,她也不曾掉一滴眼泪,把两个孩子喊过来,轻声道:“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你们还有什么要和爸爸说的吗?”
宋清灵大大的眼睛迷茫的看着躺在床上带着呼吸面罩的父亲,伸手晃了晃他的指尖,“爸爸,你还回来吗?”
宋冬凉有些艰难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哑声道:“回,等你们好好长大了,爸爸就回来。”
宋君屿不像妹妹那么好糊弄,眼睛通红看着他,猛地抹了把快要渗出来的眼泪,咬牙道:“我会保护好妈妈和妹妹的。”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有些苦涩的扬起一抹笑,“真不愧是我宋冬凉的儿子,很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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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两个孩子支了出去,握着燕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忍不住想,若是那时候他没有贪恋这半丝温存,定然也会有别人护着她一生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大方一些,她还年轻,很漂亮,那张娃娃脸即便是过了十年,看上去也一如当初,这让他不仅叹了口气,想说等他走之后,她可以再找一个,但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最后她握着燕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了八个字。
得妻如此,不负此生。
燕竹攥紧了手。
后来,宋冬凉墓碑上的小小角落里,也有八个字,那是燕竹亲手替他刻的。
——伴君一程,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