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的四角点着灯烛,桌案上还放着一盏油灯,如豆的灯火中,三人安静异常。
“问离请坐。”谢晨重新又坐回了主座上,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已查到了冯县令身上,此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谢大人请说。”楚莫也重新坐下,认真地听着他往下讲。
谢晨略带疑虑地瞥了一眼朱影。
楚莫拱手道,“谢大人放心,朱医者是自己人。”
“半年前,吏部的赵侍郎来江南道巡查,来过本官这里。”谢晨压低声音,语气中有些犹豫,“楚少卿知道,我们这些地方官员的考评,都捏在吏部几位侍郎的手里。秦侍郎出了名的为官刚正,且有心避嫌,对我们江南道的官员,别说提携了,还屡屡打压。反倒是赵侍郎对我们多有照顾,因此本官也并未多心,就将他请到了府中。”
“大人说的,可是赵暄?”楚莫心里其实早有计较,只是不能确定。
“正是赵大人。”谢晨又沉默了半晌,看着紧闭的大门,“之前为了定水河治水一事,江南道的官员都有些把柄捏在他手里。他大概因此才会大胆向本官提了个荒唐的要求,要本官想办法让秦贞丁忧回家。”
“赵暄与秦贞为了吏部尚书之位是有些竞争,只是他为何不直接向秦贞下手,反要通过你绕这么大的圈子?”楚莫记得这个赵侍郎。
他与秦贞一般大年纪,却是出身长安的世家望族,祖父是前户部尚书,家中还有叔伯多人在朝为官。圣上忌惮世家的势力,虽然有意提携年轻的官员,却总是有意避过世家子弟。
二人能力相当,又在吏部陈尚书底下共事多年,秦贞是一帆风顺,因此从未注意过身边有人吃了一肚子的亏。
两人干的活儿差不多,若是干得好,到了面圣的时候,圣上就只召见秦侍郎。
若是干得不好,第一个倒霉的却是赵暄。
陈尚书年迈,虽然看在眼里,可想着赵暄一家地位显赫,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得失,也不曾留意到这位赵侍郎心里有多委屈。
老实说他做到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刚开始或许是有家族的因素,后来却也是凭着自己本事的。至于出身世家,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谁还能在投胎的时候想那么远?不是拣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赶紧投完了拉倒?
“他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因此不愿在长安动手。”谢晨说完,拭了一把额上的汗。
“你就答应了他?”楚莫在长安的官场浮沉多年,自然对于这些官场的弯弯绕绕并不陌生。
世家大族和寒门子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已持续多年,不过是圣上维持朝局平衡的工具。楚莫自己也是出身世家,只是由于多年前的全家灭门之祸,如今势单力薄,才没有受到圣上的忌惮。
不过朝廷刚刚经过一场大乱,元气大伤,圣上也不想对这些大家族的打击太过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