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千金公主嫁入草原,负责护送的太子方回到长安不久后,又一场战事再次毫无征兆地爆发在大兴的边境,彻底点燃了杨崇渊的愤怒,也彻底掀起了轩然大波,几乎人人自危, 惶惶不安。
突厥大可汗真毕竟然趁御陵王赵翌南下平叛之机,亲自携十万突厥铁骑进犯中原,因事发突然,赵翌麾下猛将多前往南下平叛,边境少了许多震慑,加之又有真毕可汗亲自领军,便导致其麾下铁骑所过无不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不过短短半月不到, 真毕可汗便已带大军压近绥州,与长安城也不过是遥遥数步了。
捏着手中踏了红漆印泥的军情急报,坐在宣政殿上的杨崇渊一言未发,神色却是沉抑极了,好似沉默的电闪雷鸣正自天际滚滚而来,随时会泻下一场倾盆大雨来。
“放肆啊,放肆啊,千金公主方远嫁过去,他们突厥便敢公然背弃盟约,携军逼入我朝边境,这简直是旷古未闻的行径,陛下,如此不遵守承诺之人,如何能与之共处,还请陛下发兵压进,以振我朝国威。”
听到下面朝臣扬扬沸沸吵地不可开交, 杨崇渊的眉目间已是皱得沟壑纵深, 而下一刻便又有朝臣道:“突厥此行虽可恶, 然我中原频经战乱,如今南方又是兵戈未平,现下正是两军对战,焦灼难分胜负之时,若是妄然发兵与突厥一战,只怕是太过冒险——”
“是啊,陛下圣明,于我朝初立便定下了不轻开战乱,要劝课农桑,轻徭薄赋,修养生息的国策,如今若再南北作战,不知又要动用多少人力、财力、物力而言,实在是弊大于利啊。”
“弊大于利?”
听闻此话,人群当中立即有一着绯红官服的朝臣讽刺地道:“大敌当前,省下那些人力、物力、财力,等着日后突厥逼近长安, 围困京畿时再用还来得及吗?”
“你!”
“好了。”
就在宣政殿上吵得如同一锅粥时,天子的声音虽平稳不带丝毫愠怒,却是不怒自威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逡巡地看向渐渐安静下来, 低下头守礼等候的朝臣,杨崇渊将手中急报轻若无物地丢在案上,下一刻的话却是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突厥无理,既已公开与我刀柄相向,若再想着以理服人,那便是枉然空谈了,我兴朝虽初立,但也不畏事,不惧事,若今日让他一尺,焉知明日他们不会再进一丈?”
说罢,坐于御座之上的杨崇渊神情冷冽,语如刀锋地道:“内外诸裔,凡敢称兵者,诛。”
众人背脊一震时,便见座上天子霍然起身,一字一句道:“此战,关我兴朝社稷存亡,强敌一日未退,我朝便一日不宁,叛军既敢勾结突厥,那便要将其打服,打散。”
“至于突厥想借我朝内乱之时,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那便由朕亲临,将他们赶出中原之地,赶回他们的草原,让他们再想抱有侥幸之心,也得掂量掂量!”
“陛下、陛下,不可啊,您乃九五之尊,怎可亲临战场——”
“是啊,陛下,御驾亲征,兹事体大,关系我朝千万人心,陛下还请三思啊。”
然而朝臣们劝慰的话还未说完,杨崇渊已是凛然抬手挡去,神情坚毅如神祇,震起的袖袍尚在晃动。
“吾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言。”
说到此,杨崇渊低眸看向那些拱手的朝臣道:“朕戎马一生,虽已许久不曾上过战场,但手中的刀,胯下的马却还是驾驭得住,诸位不必忧心,更何况——”
话音未尽,杨崇渊的目光已是沉甸甸地落到殿上的杨延身上道:“国有太子,朕此番出征,太子留在长安监国,大小一切事务尽由太子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