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回到展位,Iris问她Jet谈判的结果,她因百里宰这一搅和,好心情全无,只简单地拿出Felix签名盖章的PI给Iris看。
Iris早看出白雾心情不佳,见了PI,极其夸张地举到头顶,拍得啪啪响,说:“哎,兄弟姐妹们,看一看,瞧一瞧嘞!Beth,快过来瞻仰一下一百万一张的PI长什么样。你看这数量,你看这价格,你看这交期,妥妥的高质量订单啊!果然雾姐一出马,订单马上手到擒来呀!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个水平啊?”
Beth一向知道白雾铁了心要参展名额,就是为Jet订单而来,而且知道白雾为了这个订单几乎跑遍了各个部门,驰明瑞先不说,连老板都得罪过好几回,那时她只觉得白雾那是吃力不讨好,现下订单到手,她是瞠目结舌,便把PI抢过去看,看到上面真写着一万台W6一年内分批交货,价格是14.99美元,顿时惊得血液都凝固了。
“没想到姓白的还真把这个这么难搞的客户搞定了!”Beth愕然想道:“狗屎运也太好了吧!”
白雾看Iris在那敲锣打鼓,还没觉得什么了不起,待看到Beth的反应,白雾还真有一种自豪感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心情不知不觉地好了一点点。
与此同时,Beth又看到PI上手写的条款,注明本订单无预付款,全部货款于发货前付清,而且质保期延迟一倍至两年,她似苍蝇盯住鸡蛋缝,把PI还给Iris后,偷偷地把所见所闻悉数转告给了驰明瑞。
不多久,玉塘风也回到展位,这时已是十点多钟,正逢高峰期,他本想与白雾闲聊几句,逗她开心,谁知白雾早已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白雾全然不知Beth的小动作,正整理展示机型时,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却是ZEK的渡寒澶,白雾一见他,喜出望外,连忙请他入座。
渡寒澶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大众脸,个子也是中等身高,不知是病还是伏案所致,略微有点驼背,整体看起来还算和善,谦虚了两句,就坐下了。
白雾先给他道歉,解释了上次样机寄的太晚心里很过意不去,渡寒澶连忙说:“不耽误,样机好歹赶上了末班车,寄出去了。”
渡寒澶说话的语气比在电话里还客气,完全没有客户那样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白雾于是问渡寒澶关于Clock项目的进展。
渡寒澶说了一大通,ZEK如何与Clock关系好,合作过哪些大项目,ZEK为了测距仪项目做过哪些努力等,说到项目进展,白雾总结起来,其中心思想与Lion公司的Dan说法基本雷同,也是寄了样机,约定下周与买手开会,决定买手心目中理想的产品规格。说到最后,渡寒澶也提起要与准针达成独家合作,也就是跟Dan要求的一样,所有产品只供给ZEK,停止与其他所有中间商的活动。
这一次好在白雾早经历过一次,已有成竹在胸,因此不慌不忙地答道:“这个问题我做不了主,得跟领导们商量。”
渡寒澶也即无话可说,问了几个产品方面的问题,就离开了。
之后白雾想到,两个Clock的中间商都要求独家代理准针的产品,那天星是不是也有可能提出类似的要求?如果他们不对准针提出,那他们是不是有可能将与另一家工厂达成独家合作?那家工厂会不会是豪爽?如果是豪爽,那岂不是又要跟百里宰正面竞争?
想到这里,白雾认为有必要找宣自珍问一下,正好天星有展位在10号馆二楼,过去只要几分钟。
就当她准备拿样机和宣传册往楼上走,手机突然响了,听声音是微信电话,白雾拿出来一看,来电者竟是驰明瑞。白雾想起自己在Jet会议上打他手机没打通,情急之下忘了还有微信电话这个功能,这时见驰明瑞主动打来,不知何事,便一滑屏幕,接通电话,道:“喂,弛经理,怎么了?”
“哦,白雾啊!没什么事,只是问一下Jet的进展。”驰明瑞虚晃一枪,道:“你跟他们见上面了吗?”
“见上了!PI都签了。”白雾的语气里洋溢着喜悦之情。
“哦!是嘛!那真是太好了!”驰明瑞比白雾还高兴,道:“我还担心他们会压价呢,你是怎么跟他们谈的,让他们同意了我们的Offer?”
白雾便大致讲了过程,重点说了以Bug为突破口,中途又碰到了豪爽的销售代表,双方展开了争夺战,最后才说,为了保住价格所做的两个让步,然后强调当时形势危急,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只好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希望驰明瑞谅解。
驰明瑞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求证Beth发给他的信息,这时明白了真相,心里便窝了一团火,道:“那你把PI拍个照给我,我先看看再说。”
白雾心思单纯,真就拍照发了过去。
驰明瑞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之后白雾又接待了两个客户,一个是她自己的,另一个是Lexie的,一直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以至于玉塘风几次想和她说说闲话都找不着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白雾送走一批客户,玉塘风正想凑上去,白雾的手机又响了,他只好作罢,摸摸头发退到一边。
白雾接起电话,驰明瑞的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这一次的语气像哈尔滨的冬风,夹着冰刀子道:“白雾,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再自作主张,不要自作主张?做任何决定,一定要跟公司商量?一家从来没合作过的客户,第一次下单就不收预付款,请问是谁给你的胆量?把质保期延长到两年,又是谁给你的权力?质保期也是成本,难道你不知道吗?”
白雾当然知道,产品一出故障,就需要售后,售后维修、物流都是成本。
而且,通常来说,如果某个产品一年的故障率是1%,那么两年的故障率并不是简单地乘以2,而是可能达到3%甚至5%。国际订单的售后,除了材料费、人工费,运费也不少。也就是说,理论上把质保期延迟到两年,可能成本比降价5%更高。
准针的报价只Cover了1年质保,所以驰明瑞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然而,按白雾的经验,她手上合作两年以上的客户,其故障率基本上都没有超过1%,而且付款条件的改变,并不影响利润,所以白雾忍不住争辩道:“弛经理,请你搞清楚状况再说话好吗?我要是不提出这两个让步,Jet的订单就丢了!这两个让步,一个付款条件,一个质保周期,都是虚的,不影响成本,不影响利润,我承诺给客户怎么了!信任是相互的,我如果不把信任先传递给客户,客户又怎么可能信任我,把订单给我?!”
驰明瑞道:“白雾,你自己好好想想,Jet这个项目,从始至终,哪一个重大决策不是你一个人做的?从刚开始的报价,到增加倾角功能,再到做样机,最后到今天的付款条件和质保期,你自己说说,你问过谁?”
白雾听了这句话,算是明白了,问题其实并不在项目或者利润,问题在于她“没把领导放在眼里”,或者更准确地说,没把老板放在眼里,她垂死挣扎,道:“可是我拿到订单了呀!”
驰明瑞道:“拿到订单怎么了!拿到订单不是业务员的本分吗!拿到订单就可以目中无人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