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事传扬出去,不知又要掀起如何大的浪花来!
等会。
池语方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顾渊,手势打得起飞,“你说方旭因为什么原因陷入疯魔了?”
顾渊颇柔和地看了她一眼,道:“因为云暖。”
什么东西?
因为魔宗圣女?!
池语颤抖地比划,“所以当初木楚说,她原本和方旭在一起的,是真事儿?”
“是真事。只不过年份相当久远了,大抵有那么百年的光景。”顾渊这方想起来,如今的池语不记得自己从前做过的事儿了,于是耐心解释,“彼时云暖还不是魔宗的人,但因为一系列很复杂的故事……她为了救命,入了魔宗。而方旭为了她,成为了天下第一剑。”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顾渊索性不说了,只是简明扼要道:“彼时事情闹得很大很严重,方旭在那个时候便已经生了心魔,他一为了压制心魔二为了救云暖,自请离去成为云游天下的散修,没有师父、没有宗门,硬生生将自己熬成了天下第一剑。”
“他的修为上去了,但心魔并未完全去除,只是比较有效的压制在了心底。这么些年,仙门与魔宗并未有什么交集,因此他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云暖,见不到便挂念着,挂念着,这心魔就一直存在。直到眼下,他们又见面了,原本成为天下第一剑就是要救回云暖,谁知在花凉面前方旭再一次没能保护好她,让花凉打断了她的腿并带走了她。”
顾渊叹了口气,“原本方旭的心魔便是因云暖而生,从未除去,眼下再次陷入疯魔,薛二公子有言,若此番不能解决问题,恐生大祸。”
池语微微顿了顿,小心比手势:“大祸是指……”
“方旭会经脉逆行,爆体而亡。”顾渊看她,“绝无退路。”
池语沉默。
老实说,她与宋拾相识数十年,或许从前她被抹去的记忆中也有过与宋拾相处的记忆,确实也有一定的感情。如今听言他很可能会就此死掉,心中多多少少……
有些不忍。
她抬头,比划着问顾渊:“这件事,可有解决办法?”
“有。”顾渊点头,“薛二公子有言,方旭这事,共有三种解决法子。第一种,彻底剥离心魔,然后将其毁灭。第二种,抹去和云暖有关的记忆,最好叫二人日后再不相逢,否则恐再生事端。第三种,便是废去全部修为,从此沦为普通人。”
他越说,池语心底越凉。
第一种方法绝不可行。池语明白,若是百年前的祸根,那时便已有心魔,而这百年间宋拾成为天下第一剑修为有着长足进步,已经到了众人不能并肩只能仰望的水平后,这心魔就几乎和他已是一体而生了,绝不可能被剥离。
若是强行剥离心魔,那么宋拾的下场只有可能是一个——
死。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第二种方法……
“要抹去方旭的记忆,是否得用到阴阳术?”池语打手语问,“没有别的术法解决了罢?”
顾渊颔首:“只有阴阳术。因此第二种也不可行,不仅因为阴阳术早已失传不知如何施展,若是让方旭来选,他也绝不会选择抹去自己和云暖有关的记忆。”
池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如此说来就只有第三种法子了。
废去全部修为,从此沦为普通人。
这个法子在她方知道自己修为倒退后不久瞧起来是如此扎眼,甚至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顾渊察觉到了池语骤然低落的心情,于是去牵她的手,柔声道:“此事责任并不在你。选择也并不在你,我只是同你讲清楚这件事,真正能为他做选择的,只有宋方旭自己。”
可是……
这些选择,结果都不是很好。
顾渊道:“你要换个角度思考这些问题。若不做选择,任由他这么躺在翠谷,生不生、死不死,他一朝醒来,等待他的,也只有一个死。尽管这些选择的结果都不甚好,但总归有条出路,总不至于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番话不止是在说宋拾,同样也是在说池语。
有时候莫要想太多,顺着一条路走下去,尽管艰难,也总比站在原地等死要强。
走这条路,谁知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呢。
这话,顾渊也相当于在给自己说。
劝自己想开,能为池语做的就尽量去做,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上天会给他们怎样一个回礼。
或许就是好的呢?
池语捏了捏顾渊的手心。
顾渊笑了,也捏了捏她的手心。
屋外夜已深,一轮弯月嵌在天幕里,散发着莹莹亮光。
池语将手从顾渊手心里抽出来,比划问:“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顾渊道:“明日。越早启程越好,早些将极北恒藻拿到手里也早些放心,说不定还能与你师弟他们汇合,一并去救以泽和云暖。”
也是。
夜长梦多。
池语正要继续问,偏在这时,殿门被人叩响。
叩门声急促,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池语和顾渊对视一眼,这么晚了,是谁找上月夕宫来寻池语?
顾渊示意池语先莫乱动,自己绕过屏风走去开了门。
殿门开后的交谈声音很小,池语听不太清,或许是耳朵也出了些问题。身上接二连三的毛病让她已经有些释然了,该来的躲不掉,随它去吧,或许等到集齐了那几样宝物,真能救自己一命也说不定。
总归是要盼些好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顾渊阖了殿门,往里屋走了进来。
转过屏风,池语明显察觉到顾渊周身的气息不对。
直觉告诉她,来人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池语还没来及出口问,顾渊就先一步说话了。
他说,“淞念,我猜对了。”
第三具白骨出现了、第二位死去的人出现了。
一个时辰前,焚骨堂大长老刘振被发现死于焚骨堂风荷渡,渡口棕树林一处杂草茂密的地方。而他身下的草皮是被整块掀开的,又只单单铺在那里,草皮下方的土地泛着白光,在夜半时分很显眼。有人好奇,扛着铁锹去挖,结果挖到了第三具白骨。
一样的不腐,一样的洁白,一样的……
无法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