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一路很平稳地走,直到走到池语身边站定。
全程没说一句话。
顾渊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众人心上,一踩一个坑,生怕他脚底是雷,一抬脚,便能炸飞一片人。
一步又一步。
全场便愣是看着他安安静静地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方禾,方禾惊恐发现,他的眼底没有惊惧,只有一片嘲讽和戾气。
“是他,就是他!”齐焱在他们身后怒吼,“你们看他脸上的面具,名门正派有谁会用这种梅花缠枝的银质面具!”
池语颔首,“是他,是罢。”
而方禾没说话,她心底的不安越扩越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池语并未先解决眼前问题,而是头也不抬地问了木楚一句:“木姑娘。你也是魔修,还在这里站着,是等众人来解决你吗?”
“我本就是来凑热闹的,热闹没散,自然不可能走。”木楚一耸肩,“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我看完戏就走。”
顾渊:……您可真是理直气壮得闲得慌。
围观的人也有些渐渐反应过来不对味的,仗着身边人多就冲着木楚喊,“你是魔教圣女!天理难容!为何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待在这里!你不怕死吗!”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是啊,木楚是魔宗圣女,尽管她替池语说了话(虽然也没明着说),但魔宗始终与正派势不两立啊!
木楚也懒得理他,只是非常淡然地拍了拍踏火虎夜鸢的头。
接着夜鸢也十分给面子,冲着地面上的人群怒意十足地吼了一声。
这一吼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片场地,修为弱些的当场便被烧光了头发,成了一颗光秃秃的白水煮蛋。
他们好似忘记了,木楚之所以被封为魔宗圣女,并不是因为她喜怒无常的个性,而是因为她在宗中无人敢造次的实力。
况且,她暂时还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举动,没有理由讨伐她。
登时场下没人再敢出声,唯独木楚自己啧啧两声,道:“来来来,先看戏。”
众人:……
您老闲心好大呀。
而就在此时,问天的三长老神钧和她的大徒弟对视了一眼,蹙眉道:“这个蒙面男,为何为师觉得有些眼熟呢?”
大徒弟点点头,“师父,我也这么觉得。”
站他俩旁边顾渊的徒弟林绥默默瞅了一眼三长老和师弟,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渊,心中疑惑大盛:为什么他也觉得这么熟悉呢?
池语叹口气,站起来,方才被木楚拉去心神的方禾也回过神来,齐焱指着顾渊,哑着嗓子喊:“你们看他眼睛!也是蓝色的!他就是个魔修!”
众人的视线又转回来。
池语扬了扬眉,背对着齐焱道:“小子,你当真该好好读读书了。”
齐焱怒道:“你凭什么羞辱我!我乃沉月大师兄,你不过一介叛徒,有何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众人皆知,沉月大师兄是个莽撞人,向来是把借来杀人的刀。而主心骨从来都是你们的二师姐,这件事,也只有你自己不明白而已。”池语笑笑,“你当真该学学你二师妹。沉稳大度,待人处事有方,博学多才,大抵这次水风宴派你来是为了挑起争端,但可惜了,他们派错了人。”
众人哗然。
这件事在大家眼里都是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从来没人敢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说,池语是第一人。
真是杀人诛心啊。
薛崇在小山包后边看着,忽地就想起那晚花凉走后,池语自己转述的话,“杀死一个人的,永远不是匕首,而是人心”。
宋拾视线落在木楚身上,摇头感叹道:“敢,也就是这一对疯子敢了。”
齐焱一愣,随即恼怒更甚,哇地呕出一滩血,“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我想你眼下应当很清楚明了了。若是大白话也听不懂,你连做这把杀人刀的资格都没有。”池语微微偏了偏头,顾渊的手便覆在了万面之上,“你说这是魔宗之人才会有的梅花缠枝面具?那你当真是为了泼脏水口不择言啊。”
顾渊手指白皙修长又瞧起来极有力道,扣在银质面具之上,便更显得致命的好看。
方禾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强烈的预感告诉自己,这事儿估计要捅个大篓子。她本想抢在齐焱之前开口让他莫要再说,谁料刚张口,陈宇倒先喊出声来:“放屁!你们便就是勾结魔宗扣押我师兄,妄图瓦解众宗门的败类!这个魔修便是活生生的证据!”
魔修。
又是魔修。
顾渊体内戾气在魔气的催化下暴涨,瞳仁愈发蓝了,妖异而危险。
池语察觉到气息翻涌后回头,瞧见那碧蓝的眼珠子,无奈伸手按在他手上。肌肤相贴的瞬间,顾渊体内的焦躁被尽数瓦解,他只见池语给了他一个镇定的眼神。
他相信池语。
无数个帽子越摞越高,最终尽数堆在池语的头上,教她都有些想笑了。
太荒唐。
她拍了拍顾渊的手,轻声道:“摘下来罢。”
于是顾渊将万面摘了下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那被板上钉钉是个魔修的人露出了他的脸。
问天宗,宗主顾渊。
顾渊!
木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而众人皆爆发出惊呼。
“是问天宗的宗主!”
“方师姐不是说他是魔修吗?为何会是问天的宗主?”
“外界不是说他和池长老交恶吗?不是传问天与长青是老死不相往来吗?为何顾宗主会出现在长青啊?还在池长老的月夕宫?”
“我就说外界传言有误!你们看他二人站在一起多般配!”
“?”
“他为何会有魔气缠身啊?”
“难不成也是被人所伤?”
……
问天宗的人震惊更甚,一连十几天找不到顾渊的消息,如今本人突然出现在与之“敌对”的长青,甚至在他“死对头”池语的身边,如此看来应当是一起生活了有十几日,这震撼是连那些个死了的人棺材板都压不住的程度。
为了不让那些对问天虎视眈眈的人趁虚而入,问天宗上上下下愣是将宗主失踪的消息死死捂住了十几人,更换了参加水风宴的领队,甚至编造了一个“他不想去”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