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逐昔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了安得到一笔生意。
她没挣过林家的钱,也因着之前的事情一直对林铄没什么好脸,但在她想要去都城的时候,林铄给了她最好的马。就算那是他看在了安面子上给的,她也会因着这匹马不给林铄添堵。
林铄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正跟刘烔交代接下来几天的事。刘烔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又做的是这样的生意,难免和林铄打过交道,他觉得林铄“是条汉子”。
“林老板来找我们老大,可是有什么生意要做?”刘烔率先问了出来,他不清楚自家老大和眼前这位有什么交集,只是想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
林铄笑着同他打了招呼:“自然是有生意做。”
“那成,二位聊。”他拿着册子出去,顺便将桌上的水给倒上。
林铄自顾坐下,闻了闻那茶:“还行。”
“你找我做什么。”
他也不拐弯抹角:“我这有一批货要运往都城,走水路,这城里再没比远垂渡更合适的了。”
他的货走水路的不多,即便走,也是先运出武陵,再由诸越走水路。诸越有更为便捷的运河,比直接从武陵走要省很多时间,这也是路平儿和他打交道不多的原因之一。
“你要运货,其他人不可能收不到风声,怎么想着找我。”这是实话,林铄生意做得大,城里许多人都仰着他过活。别处不说,单是荆竹门,每年都是想尽办法拿他的单子,他们宁可空着陈坪码头不做水运,也要做林铄的陆上生意。
现在林铄把生意送上门来,她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怎么想。
林铄也不瞒她:“确实有人来找我,老花刀挡了其他人,想独占这笔生意,但我拒绝了。于私你和常思的关系在这摆着,于公武陵城中确实没有比远垂渡更好的选择。当然这生意做不做,还看你的意思。”
“不做。”她回应得干脆爽快,林铄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这不缺生意,为着这单得罪老花刀也不合算。”她难得好心,还给他解释一下自己不要这单生意的原因。
林铄有些不敢相信,柏逐昔什么性子他见识过的,她就没有什么怕的东西。
他又劝说了一番,还是被拒绝了。
“你把这单子给老花刀,以后要是还有什么走水路的单子也都给他,除了正常的报酬外,我自掏腰包再给他贴些。”她说得认真,面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神情。
这样的柏逐昔,让林铄回想起那个笑着剪他头发的二当家,他不禁缩了缩脖子,拱手称赞她,心比炭黑。
荆竹门把人派出去送货,按说远垂渡应该能平安些日子。只是事实并不如她所愿,好几个兄弟在收工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下手倒是不狠,但多少也影响码头上的进度。老刘头总劝她忍一忍,直到有一批货刚装好船,还没出发,不过在码头上停了一夜就被烧了。
“荆竹门太过分了,老大,依我看咱就打上门去,砸了陈坪码头!”刘烔又急又气,刀在栈桥上砍出一道深印来。
老刘头并不认同他:“不可,咱们手上没有证据,贸然去挑事,再招来官府就麻烦了。”
柏逐昔站在被烧毁的货船旁边,这是一批要运往北边的布料,燃得快,他们发现起火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她拿起一块尚有残留的布料来看了看,又下了船。
“这事不急,核算一下损失,该赔的赔,不要损了远垂渡的名声。”她只说让人多加防守,有货物要在码头过夜的话船上一定要留人,其他的事情她并没有交待,让老刘头看着办。
柏逐昔离了码头,去了一趟衫罗坊,让楹娘把冽堂的人召回来几个去守着大夫人那。
“要不要直接让人去做了荆竹门?”楹娘都看不下去这么温柔的柏逐昔,离了黑山石后她身上好像一点戾气都没了,和从前那个一言不合就动刀的人毫无干系。
她撇嘴摇了摇头:“这事只怕不光是荆竹门在找死。”
老花刀想为儿子报仇的心情她知道,但荆竹门什么情况她也清楚,一个陈坪码头养了那么多人,老花刀也不能只想着自己儿子,手底下人终归也是要吃饭的。他能在武陵城内横行这么多年,归根结底他走的路和自己现在做的差别不大,靠笼人心。
老花刀固然会留人下来给她添堵,但不会做得太过。烧货这种事他会做,但他不会打人。柏逐昔的手段他见识过,知道用她手下人的性命来威胁她只会换来更大的报复,损失点银钱对她来说反而无所谓。
“楹娘,再召几个身手好的替我守着码头,这几日我就不过去了。”她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把眼睛微咪起来,楹娘跟她还不熟悉的时候觉得她这样可爱极了,熟悉之后便知道她这样子准是有人要倒霉。
照例先牵着小白去了大夫人那,闲话了几句。大夫人近来和林大娘子关系越发好了,虽然她和林铄的亲事没成,但林大娘子是真的很中意她,本又和大夫人投契,时不时的便送张帖子过来。
两人就在院子里一道做些针线活,扯些家常。
见她来,林大娘子心下欢喜,又拉着大夫人给她量身形,说是家中新得了几匹都城来的绸缎,赶明儿给她做身衣裳。她知道城里这些贵妇们的审美,那衣服繁复飘逸,穿在身上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稍跨大步些就会踩着裙摆自己摔自己一跤。她实在是不喜欢,但也不能抚了人家的好意。
两个女人聊起天来就没完,光是商量她的衣服样式就能说上许久,一直到阿琢从学堂回来她才得到解救,拉着阿琢进屋去说要考他背书。
阿琢把笔墨纸砚一一摆好,乖乖坐着写夫子留的作业:“姑姑,你不要总是这样拿我做借口。”
话刚出口就被睨了一眼,柏逐昔从他书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嚼,斜倚在案边:“少多嘴,赶紧写了去陪砺儿玩,我可忙着呢。”
“我知道,你要去找那个和尚。”阿琢搁了笔,看着她笑得阴恻恻的,这样的表情,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
“路平儿告诉你的?”
“小叔说了,这要是在寨里,你肯定就绑了人家入洞房。”
她把糖纸捏成一团扔向阿琢:“呸,路平儿就知道放屁!赶紧写,不然我就让你默《论语》。”
这还是能吓到他的,阿琢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低头规规矩矩写起作业来。
吃过饭,她又牵着小白离开。阿琢说对了,她确实是要去找了安。
经书尚未译完,了安仍是日复一日在经阁忙碌,她一进来便被了幸带往院中。
“整个北川寺属你最清闲。”
“我只是个孩子,怎能要求我做事,又不是人人都像大师兄那样天纵奇才。”他算是将柏逐昔的心思摸透了,要讨好她就得死命夸了安,比直接夸她有用太多。
这不,一顿夸换来一包糖。
这么多天没来,这院子又恢复了整洁的模样。和她在时不一样,她总爱将东西乱扔,床头挂几本书,桌上扔几件衣裳,鞋子东一只西一只,都属正常。很多人说过她这样不行,连侦侦都总是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吼她。
了安不会,不管她把屋子弄得多乱,他都只会默默收好,甚至会按着她放东西的习惯将家具重新摆放。她不知道了安到底有多少耐心,可以确定的是,在他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
踢了鞋子自在躺在床上,顺手从床头新加的搁板上取一本书来慢慢翻着,窗户留了一条缝,偶尔有点风吹进来,带着檐下花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