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宁偷笑,“这怎么和我刚才问的一样呢!”可眼前他这个神经兮兮的表情却不常有,甚至是难得,甚至是第一次见。
“他是一个拥有绝世武功的超级大侠,骑着马,挎着刀,一路降妖除魔,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我很钦佩与他,唉,我本想跟他一起浪迹天涯,闯荡江湖,惩奸除恶。无奈,他说什么爱莫能助,说完就走了,头也不曾回,连最后一眼也不愿看我,如此决绝。”
郑垣听她如此说来,瞬间石头落了地,认定她这些话又是书上看过自己瞎编瞎想的。不禁自问:你这些日子都看了些什么书?
小河流水潺潺,波光闪烁,荡漾着温柔的诗情画意。
郑垣挽起袖子洗手,姝宁见他手腕上系着一根半新不旧的红绳,细细回想:在军营“亲密”相处了三日,却从未见过这个,想来是回来后才戴上的。又想到,都那么旧了还戴着,原来你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忽然莫名的替郑垣伤感起来。
她笑了一声,郑垣问她笑什么,回答道:“定是你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如此倒霉的。”
他甩甩手上的水,道:“也许是吧,我这几年确实很倒霉。”
“你可有做过什么缺德的事?”
他走过来,找了个离姝宁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地方,坐在一滩碎石子上。目光泛着深情,凝视远方,缓缓说道:“有一年的大年初一,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穿了一身新衣,在我面前转了个圈,问我好看吗?我违心地说不好看。”
姝宁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没想到只是如此平常之事。细品一遍这个故事,不解道:“这算什么呀,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缺大德的事,不过如此嘛。”
“你不懂的。如果当时我说的是真好看。想必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那你当时为何不说她好看呢?”
他眼神清澈,似有波光倒影,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爽朗的笑起来:“她当时活脱的像只蠢蠢的小鹿,我哪里敢看她。”
嘴上说着不敢看,却一直盯着她看。嘴角还浮现一丝丝难以理解的笑,说不上来那是开心还是忧愁。
姝宁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不见他说话,催促道:“喂,你总看我做什么?”
他这才慌乱收回眼神,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不要总是自己给自己找烦忧。”
“我没有你说的那个烦忧。”
“那为什么你的眼神总是心事重重的?”
“有吗?没有吧。”郑垣看向河,看向地,看向树,唯独不敢再去看向她。
姝宁不愿他回忆痛苦,赶紧岔开话题:“相比之下,我的运气就很好,做什么事都很顺。”
于是摘了几件自认为运气极好的事说给他听,炫耀道:“你看,我的运气就很好吧。”
他心里默念道:姝宁啊姝宁,你知不知道你所有的幸运都是我故意为之。”
姝宁见他又陷入了回忆。是啊,他的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在军营那三日,他动不动就是这副表情。而当时的姝宁不解这是为何,现在方才明白。
问道:“你在怀念你那个姑娘呀?”
郑垣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有多喜欢她?”
他用胳膊轮圆了,比了一个大大的椭圆,道:“有这么多吧!”
“你有没有梦见过她?”
“有。很多次。”
“梦里她在做什么?”
“她站在树下,树开满了花。风一吹,洋洋洒洒,很好看。”
“然后呢?”
“关你什么事,这也是你能打听的吗?”
郑垣突然睁开双眼,狠心斩断美梦,结束她的问话。
姝宁道:“人活着就得想活着的办法,这是我大哥说的。我也认为,人总是活在后悔中,会颓废的,人要学会向前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郑垣此时才知,原来姝宁费尽心机,是要为他解开心结,劝他放下过去的。看来是他误会了。
姝宁又道:“我大哥常说,人千万不要心怀愧疚去生活,因为会什么都做不好,顾此失彼。以前的,无法弥补,当下的,正在失去。”
“好了,打住吧,不要再说了。”
“恕我直言,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无论每天过的多么难过多么伤心,都不会逆转这个结局。”
“也许她会回来呢!我相信,她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她。”
“可她再也回不来了,自欺欺人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过问。”
“你总这样下去,徒劳无益。你应该分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你别说话了,好吗!”
“你那个姑娘已经死了,你不能守着痛苦过一辈子。”
“我求你了,别说了,你快走吧。”
郑垣心想:一定是我以前对你说过太多绝情狠心的话,所以现在来报复我了。
他想要劝她停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怒火中烧,又像是在极力遏制发脾气。
她自知失言,道:“我知道我此时劝你不要沉迷于伤心,看似无情,实则有益。我想,你的那个姑娘也希望你过的好,而不是过得不好。真的,你信我,若换作我,我也希望我曾经真心待过的人过的好。虽然没有结果,但不妨碍我祝福他可以遇见相守一生的人,娶妻生子,人生圆满。你说呢?”
“你先走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和你同路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刚才还答应要送我回去的。”
“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吗?我警告你,别把我想的太好了。再说了,你能一个人来,就不能一个人回去吗。”
“可你刚才明明答应我四弟的。”
“你四弟?他是什么人?他算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我还给你们化解矛盾,我们聊天时你不是很开心吗。也不说道谢的话,一点感激之情也没有。”
“我为什么要感激你,又不是我请你来的,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
“我不是自作多情,是我以为我这样做,以后我四弟他就再也不会打你了,你也不用再怕他了。从今往后,我再问你为何总是帮我,总是对我好,你就不能说是因为怕我四弟打你了,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其他的什么?你希望是什么?”
“我……”
“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冷漠寡淡,古古怪怪。你再也不要来理我才好。”
“真是不可理喻!”
姝宁随手抓起一把碎石子朝他胡乱掷去,起身牵了马就走,头也不回。
郑垣任凭碎石子打在他的脸上,不挡也不躲。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念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