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姬坐在旧梁南城门楼前,肘部撑着面前的案几,双手托腮,目光迷离,仿佛在看雪但却又不是。
看着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阿奴又一次劝道:“少君,咱们回屋里去吧?”
但梁姬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依旧神游天外,直到阿奴又劝了一遍,她这才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自十一月十二日晚上李郃率奇兵队离开旧梁,前赴秦国国都去发动那九死一生的突袭,梁姬便一直坐在南城门前等候着——除非倦得实在睁不开眼,她才会到南城门楼内歇息,否则她便等候在楼前,目光迷离地看着漫天的飞雪。
远处,翟虎与王铮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涺水对岸的秦军营寨。
待准备下城墙时,翟虎注意到了坐在城门楼前的梁姬,饶有兴致地说道:“东梁君那个老东西,居然不制止……”
“说话注意点!”
王铮丝毫不怵翟虎,闻言不快地瞥了一眼后者,不过翟虎也浑不在意罢了。
“你说李郃他们……能成么?”
看着城外皑皑白雪,王铮惆怅地问道。
提到此事,翟虎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摇摇头说道:“我亦不知……仅率一二百人,偷袭一个大国的国都,俘虏君主,这种事我闻所未闻。但或许李郃与奇兵们能做到,他们不是一般的士卒……”
王铮微微点了点头。
正因为他知道奇兵受到特殊的训练,不同于一般的士卒,因此他心底才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否则就像翟虎所说的,仅一百二人偷袭一个大国的国都,这种事闻所未闻。
“这是我少梁唯一的生机了……”
轻喃一声,王铮转身走向城墙的另一边,面朝城内,俯视着城内的街巷。
只见原本建筑整齐坐落的城内,如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仓促搭建的棚屋,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没有遮风挡雪的屋子,在冰雪中瑟瑟发抖。
忽然,城内传来哗地一声,随即就有人大声喊叫起来:“塌了,塌了,快来人啊!有人埋在底下了。”
王铮忍不住轻叹一声。
他知道城内又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那仓促搭建的棚屋又有一处被积雪压塌了而已,别说他们习惯了,就连城内的军民也习惯了,因为每日都要发生那么几次。
就在二人默默注视城内之际,范鹄带着狐费匆匆登上了城墙,快步走向翟虎与王铮。
“翟司马、王司寇。”
“两位。”
待彼此见礼之后,范鹄神色严肃地说道:“城内的木头不多了……”
翟虎、王铮闻言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
城内的饮水倒是好解决,毕竟遍地都是积雪,将积雪装入鼎中煮沸就能得到饮水,可取暖、烧水所需的木头不足了,这却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虽然旧梁西侧的黄土塬,在更往西的地方尚有一望无垠的树林,可问题是城外的秦军绝不会放任他们出城砍树啊。
“还有坚持多久?”翟虎严肃问道。
“省着点,最多两日。”范鹄沉声回答道。
听到这话,王铮攥着拳头,气闷地锤了一下面前墙垛上的积雪,咬牙道:“今夜我带人出城伐木。”
翟虎也没有废话:“我为你掩护。”
而与此同时,秦军主帅嬴虔则站在已冻结的涺水旁,身边站着大将缪琳,二人眺望着近在咫尺的旧梁,笑着打趣眼前的旧梁还能支撑多久。
虽然嬴虔并不清楚城内还有多少粮食、柴火,但他可以肯定,旧梁是绝对撑不过这个冬季的,毕竟如今才十一月末,即将进入最寒冷的腊月,距离天气转念最起码还有两个月,被他秦军团团困住的旧梁,怎么撑得过这两个月?
就在他与缪琳说笑之际,忽然一名将官领着几名使者匆匆前来,来到嬴虔面前抱拳道:“虔帅,栎阳急报!”
“栎阳?”
嬴虔脸上露出几许狐疑,转头看向那几名使者。
只见为首一名使者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嬴虔。
嬴虔皱着眉头拆开书信,仅仅只扫了一眼,便神色大变:“怎么会?!”
缪琳惊疑问道:“虔帅,发生了什么?”
只见嬴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半晌才带着几分懊悔道:“该死的少梁奇兵,他们袭了栎阳,俘……俘了大王!”
“什么?!”
缪琳亦满脸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