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已经掀起了通往后殿的帘子,圣上的背影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才回过头来疑惑地道:“朕说过这样的话?”
金甲卫停住了,赵伯新得以抒发满腔悲愤,“十年前,季忘归被越国公带着进宫,圣上一见之下就大为喜欢,竟然说出了传位何须皇族后裔?本该者居之这样的话,圣上让皇子大臣们作何感想,又让天下人作何感想!”
圣上沉默了,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好一会儿才道:“朕年轻时竟然这般口无遮拦……你们倒也真放在心上。”
赵伯新的胡子一抖一抖,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几乎是字字泣血,“臣这么多年,为了圣上这句话辗转反侧夜不能眠,就怕江山落入贼子之手,圣上却……却这般轻描淡写!”
圣上道:“朕本也没说错,江山、皇位,都是能者居之,前朝之所以覆灭,不就是因为最后那位哀帝文不成武不就也无识人之明么?”
赵伯新道:“可江山是许氏的江山!”
圣上不再搭理他,回身走了。
旁边的金甲卫立刻把赵伯新带了下去。
然而赵家在朝堂上经营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眼下遭难,也有不少人指望着将来他们东山再起,能记得此刻雪中送炭的情意,因此二十余个大臣商量商量,竟然带着沉痛的表情走到大殿外,齐刷刷地……跪下了。
大锦历史上也曾有文官集体劝谏、跪在大殿之外的事,彼时的皇帝算是如今圣上的太爷爷,后来终是太后出面,两边劝和,给了个台阶让皇帝与群臣各让了一步,方才解决。
然而这一次,朝中无人能来调和,皇后得知赵家出事后,不仅没有为母家求情,还素衣脱簪,在书房外请罪。
“让她回去吧,就说朕知晓皇后并未参与此事,且她多年贤德,为后宫典范,朕不会迁怒,让她安安心心做她的皇后。”
圣上的言语由王公公转述出来,皇后深深地磕了个头,仿佛此事已经被轻轻揭过一般,就起身离去了。
然而年老的宫人说,这么些年,未曾见过皇后的背影这般寥落。
宫门外,温夫人一众人知道朝臣这么一跪,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彻底解决赵伯新,好在圣上的态度已经明确地摆了出来,赵家就算不覆灭,也要剥掉一层皮,与其继续在宫门前闹下去,不如回家等待。
人渐渐散去,但各类消息也在京中渐渐流传起来,除了说赵家曾经多么嚣张跋扈,如今从云上跌入泥间多么大快人心,还有人说温家恃宠生娇,仗着有些战功,就连宫门都敢堵了。
等到温景焕和温亦涵归家,流言已经传成了“照此下去,温家将来拥兵自重,倾覆了许家的天下,也不是没可能”。
温景焕管不了这些,进门第一句就问:“阿棠怎么样了?”
温夫人在人后才显露出一脸倦色,低声道:“别急,已经醒了一次,烧也慢慢退了,唐先生说已经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之后就是好好养着。”
温景焕沉沉应了声,道:“我去亲自谢谢唐先生。”
温夫人点点头,追问了句,“忘归那孩子昨日受伤,今日又上朝,还撑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