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氏养尊处优,平日里惫于锻炼,乏于走动,又为宫闱诸事劳神苦思,加之突闻惊噩,难怪会大出血。
纵使接生嬷嬷们使出毕生的功夫,独孤氏身下,还是血流不止。
“快去……快去唤太医令!”
医匠早已候在侧殿,听闻嬷嬷们叫唤,也是面上凝重。
太医令入后殿,是需要请示天王的。
宇文毓一听竟然要出动医匠,也是心下一沉:“可是天后……不太妙?”
嬷嬷唯唯诺诺,却也不敢隐瞒,于是连忙道:“回禀天王,天后产后血崩,恐怕、恐怕……”
“……你就说能不能活?”宇文毓听懂了,直截了当得问。
“奴婢……奴婢尽力!”言罢,恐惹祸上身,出来请示宇文毓的嬷嬷又补充道,“至于能否安然无恙,还得看天后自己……”
宇文毓捏紧手底的衣袖边儿,驱赶她道:“那还不快进去侍奉天后!太医也都进去看着,危机之时,不必再请示寡人!”
“诺、诺。”
宇文毓怒中带忧,他本是由宇文护扶持上位的。
取代了曾经的大周天王,他的嫡三弟宇文觉。
宇文毓自上位的这几个月以来,无时不在担忧宇文护像对待宇文觉一样,将他拉下天王位,幽禁府中。
宇文毓到现在也不清楚,宇文护对大周的天下,到底是何想法。
他害怕宇文护是想借助他们兄弟之威仪,先平定中原,亦或者扫平天下,而后就伺机篡位。
他心底里,也只能将妻族独孤氏,引为倚仗。
宇文毓对独孤信,怀有很大的希望。
希望独孤信日后,能够助他扫除宇文护的爪牙,还政于己。
可前些日子,宇文护逼死独孤信之后,宇文毓心中就渐渐发凉。
这是……
半点凭仗都不给他留啊……
一者,宇文护这样做,在宇文毓眼里,分明就是要断他臂膀,灭了他蠢蠢欲动的、不该有的心思。
再则,宇文毓甚至不敢跟妻子独孤氏说。
独孤信是独孤氏亲阿耶,独孤氏曾与宇文毓言及对其父的孺慕之情,那他就更不敢提起这事儿了。
就是担心独孤氏怀有龙裔的身子。
想等她诞下孩子,或是情况稳定下来再同她说。
宇文毓想着,这些年,独孤氏不管是跟他去岐州,还是随他在长安,身子都不算太好。
这个还是当初怀的也艰难。
要不然,他们二人成婚数年,也不至于现在才有了第一子。
宇文毓看着身旁一个嬷嬷。
嬷嬷怀中抱着的是独孤氏耗费极大精力诞下的小女郎。
“寡人的囡囡女……”
本想上前逗一逗那小孩儿,可一想到内殿之中还在和死神相抗衡的独孤氏,宇文毓就熄了想要和她逗笑的心思。
宇文毓默默想着,还望独孤氏能够挺过这次生子之坎儿啊……
……
内殿。
宇文毓不知道的是,独孤氏已经不行了。
就剩一口气了。
“殿下,奴婢这就出去叫天王!您先撑住,撑住啊……”
独孤氏以鼻腔边出气,边出声道:“别……”
她想抬臂膀,拉住正欲出殿的女婢。
那个女婢,本是自小,同她一起在独孤府上长大的。
从小就侍奉在独孤氏身侧。
虽说独孤氏没有力气拉住她,可她仍然懂了独孤氏的意思,顿时涕泪交集。
“娘子……”
女婢甚至都唤起了曾在闺中对独孤氏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