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次旅行,他们家正好和他住一个旅馆。
赤井秀一缓缓吐出烟雾,思考着对策。
工藤一家是黑衣组织成员的可能性其实不高,不过为以防万一,还是得请詹姆斯他们查一查,下个月工藤夫妇会暂时飞往美国,这就是一个好机会,fbi在本土才能更好地发挥力量。
至于现在怎么办,只能靠他临时发挥了。
赤井秀一很冷静,而且眼下这种情况谈不上凶险,他没必要着急。他平静地捻灭烟头,收入身上特地备好的口袋里。
他回到旅馆,一个戴着眼镜、扎丸子头的女人拎着包出来,和他擦肩而过,气冲冲地离开。
赤井秀一注意到她眼角微红,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里面走。
他正要拐入东边的走廊,就在这时,有个穿着旅馆浴衣的女孩从对面另一条走廊跑出来,她左右看了看,走到赤井秀一面前问:“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绑着头发、戴框型眼镜的女人?”
赤井秀一低头看了她一眼,女孩身体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他有这么吓人吗?雪莉一个,这女孩一个,他什么都没做都会吓到她们……
fbi卧底内心无奈,但他不至于和年纪跟他妹妹差不多的小姑娘计较,说出进来时发生的事:“刚才有个女人离开了旅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谢谢。”
女孩向他道谢,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赤井秀一在出来抽烟前偷翻过这家旅馆的入住登记,除了他们一行人和工藤一家,一楼西边还住着毛利家。
大概是夫妻吵架一方出走、孩子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这种事赤井秀一见的不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日本晚上比美国和一些欧洲国家安全,这里又是热闹人多的景区,像他房间里那两个人模狗样、对未成年有不良企图的家伙到底是少数……十几岁的柔弱女孩单独出去也不至于发生什么。
赤井秀一刚想继续往卯月间走,不远处楼梯忽然传来木板被踩踏的咯吱声。
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浴衣的男人抱着什么东西,从二楼缓步走下。
赤井秀一认出这是上午石桥上的那个男人。他也是组织的一员,安格斯特拉说他的代号是斯皮亚图斯。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怀里的那个是……安格斯特拉?!
见到十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组织小上司,此时竟然毫无意识地被人抱在怀里,赤井秀一脸色瞬间一沉。
斯皮亚图斯下楼梯后,笔直地朝赤井秀一走来,仿佛完全没发现他在戒备他。
“你来的正好,他在二楼睡着了,你把他抱回去吧。”
……
赤井秀一带着安格斯特拉来到卯月间门口,钱多多趴在它肩膀上。他单手抱着他,用另一手摸出木牌门卡,在识别机器上刷了一下。
门被拉开,和室里没人,赤井秀一暂时松了口气。
幸好那两个……主要是安室透那家伙不在,否则见他抱睡着的安格斯特拉回来,肯定又要和他吵起来。
他帮安格斯特拉脱掉鞋子,自己也换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进入卧室,将门反锁。
他走到床边,将安格斯特拉放上去,钱多多顺着他的胳膊爬下,跳到床上。
安格斯特拉整个人被裹在一条薄薄的毯子里,只有脑袋露出外面。脸颊苍白圆润,泡温泉时产生的红晕早已褪去,身上没有什么血味,呼吸平稳……看来真的只是睡着了,不是被下药或是被其他什么了。
那只有蝙蝠翅膀的小熊从床头柜飞到安格斯特拉的身边,和钱多多一起看着他。
赤井秀一看着这一幕,这样被宠物包围的安格斯特拉看上去真的非常无害,让他好像重见了五年前的那个男孩。
人对自己入职的第一份工作、接手第一个任务总是记忆深刻的,赤井秀一就是这样。
就算过去五年,他依然记得从垃圾桶里翻出大量人体肉块时的震惊,记得那个女食人魔毫无忏悔之意时的反感,记得在写下她动手详细过程时的恶心……记得他和同事们为确定她具体的绑架时间、一起去看的校园内部监控。
男孩只有九岁,是被麻省理工学院破格录取的神童。他长得瘦瘦小小,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年幼。他一只眼睛还受了伤看不见东西,依然笑得可爱天真。
不止如此,他会阻止同学去嘲笑侮辱那个女食人魔肥胖的身体,会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说“老师你的蛋糕很好吃”,会在那个对他有不良企图的变态为情人节没有收到玫瑰落泪时,为她折一朵漂亮的纸花,抱着她说“有我喜欢老师,不要难过”。
看着视频里温柔安慰老师的男孩,又想到那个女人笔记本里详细记录的、如何把他身体各部位肢解烹饪吃掉的处理过程……一个家里孩子刚过九岁生日的探员前辈,侧过头悄悄擦掉了眼泪。
赤井秀一那时二十二岁,他的家庭注定了他不会天真温柔,他冷静、坚定、难以被动摇,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和自己目标不相干的人,产生了那样强烈的愤怒。
“……”
赤井秀一在床边坐下,安格斯特拉脸上的绷带不见了,他抬手拨开他额前的刘海,露出那只失明的左眼,他知道他身上有更多这样的伤痕。
他沉默着扭过头,手下意识摸了摸放烟的口袋,但没有真的拿出烟来抽。
五年前他就知道安格斯特拉绷带下藏着什么,他看过他的检查报告和附带的照片。
安格斯特拉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格雷·克洛能激发他的保护欲。
二十二岁的赤井秀一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去伤害一个对自己怀有善意的人;而二十六岁的赤井秀一,打算利用面前这个组织里少数对他有善意的少年,去达成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
除了对安格斯特拉没有那种变态到得上电椅的嗜好,自己和那个曾经被他唾弃的女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赤井秀一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目光再次落在安格斯特拉的身上。
……那个代号是斯皮亚图斯的男人是不是把他包得太紧了?只是怕他着凉盖个毯子,为什么要把他这样包起来?
他这么想着就上手了,把裹紧的毯子拉开,像被子一样平铺盖在安格斯特拉的身上。
安格斯特拉睡得正香,他身体动了动,朝赤井秀一这边翻了个身,一条手臂就这样露了出来。
松垮的浴衣袖子被拉到手肘处,他的小臂上布满了如蛛网般狰狞的细密伤痕。
曾经亲眼看过格雷·克洛体检照片的赤井秀一皱起眉,他记得照片上大部分是很浅的伤痕、仿佛是被美工刀轻轻划了一下,而现在这种是很严重的切割伤……为什么会这样?他身上其他地方难道也……
行动力极强的赤井秀一从床上起身,掀开了安格斯特拉的毯子,他露在外面的小腿和锁骨上,同样是这种伤痕。
“…………”
赤井秀一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安格斯特拉的表情、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直接动手去把他浴衣的腰带拉松——期间钱多多扑过来抓他的手掌,被他拎着后颈,放到床下——失去腰间的束缚,浴衣领口缓缓敞开。
然而,没等他继续查看,门外突然传来了客气的敲门声。
“诸星,是我。”苏格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安格斯特拉是不是已经回来了?玄关处有他的鞋。”
“他已经睡了。”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回答。
被他扔下床的钱多多跑到卧室门口,爪子按在门上用力一抓,发出如人指甲刮黑板般的声音,嘴里还发出喵呜喵呜的大声叫喊。
外面突然一静。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咚咚咚咚咚”敲门声。
同时而来的还有安室透毫不客气的声音:“诸星大,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