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诸伏景光。
“那位医生……对你说了什么?”
降谷零同样紧张,他真的担心自己在没有记忆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他说病人排斥他,很妨碍他诊断。”
安格斯特拉走到床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被小恶魔握着手让降谷零很不自在,他手指僵硬着,想开口劝他吃饭让他赶紧放开他,却在下一秒和他对视时,把所有的劝说话语生生吞了下去。
安室透回握住他的手:“我会配合治疗的……”
小上司苍白的脸色本就让他看着心疼,现在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很想立刻跳到地上,抱住他说自己没事。
“医生说,不可以强迫你,得你完全自愿才行。”
安格斯特拉俯下身来,轻轻抱了他一下,语气坚定道:“别担心,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只要人没死,大部分病都是可以治好的……你要有信心,我会一直陪你的身边。”
“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不管,我们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的……”
安室透感觉到小上司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间,头发时不时碰到他的脸颊,让他满心欢喜。
看来他的存在被医生注意到了。
这不奇怪,他在那个医生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那副温和老实的皮相下,藏着另一个可怕的家伙。
他不觉得他可以消灭他,世界上唯一让他放弃一切去死的,只有正在拥抱他的安格斯特拉。
当然,话不可以说太满,他现在实力弱小,为了自保,暂时老实一点更好,藏在暗处去积蓄更大的力量……这很容易,他随情感的增加,在不断变强着。
只是在那之前,他有件更重要的事得确认一下。
——那件他从烟花大会、得到库拉索回答时……就非常惦记的事情。
……
诸伏景光和安格斯特拉吃的是正常晚餐,降谷零身体重伤,只能吃流食。
用过晚餐,护士来收掉盘子。风户医生送来新的身体检查报告,诸伏景光在心理/精神那栏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病人不配合治疗。
“……”
这算不算是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比发小没有在失忆期间被问出了重要情报强……?
诸伏景光看着报告心情复杂。
“苏格兰,你几点回去?”安格斯特拉打量他的脸色,“如果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你一大早就得过来。”
“……我等会儿就走。”
诸伏景光知道安格斯特拉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从周一到周五,天天早上出门,傍晚让他们来接,但他到现在都没弄清他到底去哪里,去干了什么……
“明天下午要我去接你吗?”他问道。
“不用,我自己过来。”安格斯特拉补充一句,“午餐也不用替我准备。”
……
诸伏景光在8点多离开医院,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安格斯特拉去洗了澡,出来时仍然是一套方便外出的常服。
“你不换睡衣?”降谷零很奇怪。
“晚上我在你旁边,不睡陪护室。”
安格斯特拉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就是他今晚休息的地方。
“你没必要这样做,这样坐着睡很不舒服。”
降谷零劝道,他根本不希望这个小恶魔趴他旁边盯着,他晚上绝对睡不着。
“没关系,我可以趴着睡。”安格斯特拉对他微笑。
“你下午突然呼吸困难,我担心你晚上还会有这样的突然状况。如果我睡另一个房间里可能会听不到,还是贴身看着比较保险。”
“我会拉着你的手,如果你夜里不舒服或是想喝水,就碰碰我的手,我就能第一时间感觉到,然后醒过来。”
安格斯特拉说完就拉住了他的手:“我会照顾好你的。”
这样的笑容有点刺痛了降谷零的眼睛。
他眼神闪烁着,嘴唇动了动,最终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那你早点休息,你昨天也是一晚上没睡。”
安格斯特拉因为他对他的乞求,明明可以提前逃跑,仍然留在那栋危险的大楼里,不止拆弹还救治了好多伤者,在把他送到医院后,又等他做完手术。
他和hiro一样,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合眼过,今晚还要趴在病床边睡觉……有床也不用,就因为担心他夜里身体不舒服。
如果是过去的警校朋友这么做,降谷零不会那么别扭,可偏偏是安格斯特拉。
是被他视为小恶魔、身陷黑暗里的安格斯特拉,这样对待身为卧底、在黑暗里如履薄冰的的他……
明明安格斯特拉没有任何恶意,没有任何杀气,没有过去那种极端和疯狂,对他流露出伤者最需要的温柔和体贴,却比琴酒冷冰冰的枪口更让他感到难受。
降谷零努力平复下情绪,让安格斯特拉看不出他表情的异样。
“先等一下,东都铁塔那里会有一场烟花。”安格斯特拉保持着他的姿势,看向不远处的窗外。
“烟花?”
为什么安格斯特拉好端端的要和他看烟花?
“之前在箱根町参加重生祭,我拒绝你跟着我,你当时好像很难过。我得向你道歉,因为我那时拒绝你的理由挺……可能你无法接受。”
安格斯特拉露出歉意的表情,握紧了他的手。
安室透沉默着,他感觉到自己被握着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这是他从烟花大会起就压在心里的疑问,在今天或许可以得到解答。
“……我能问一下理由吗?”
他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尽力让自己语气不那么古怪。
病房里静得像座坟。
在安室透的视野里,他看到窗外有一道流光窜上天空,在东都铁塔上空炸开,照亮了这座东京标志性建筑物,比箱根町的烟花更加美丽。
但是他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
他的心像是泡在冰水里,让他清醒,让他痛苦,让他睁大耳朵——去听那件他或许不想听的事情。
安格斯特拉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是因为潘诺。”
“他是我之前的搭档,一个来自法国对外安全总局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