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不了,就是教不了,忍不了,也是真忍不了。
一如他当年拒绝了那位如日中天的北凉王邀请,拒绝让自己门下的弟子去北凉军中效命一样。
梁仲儒有着自己内心的操守与规矩,只要碰触到了这条线,权与力,皆不能让他改变底线。
他认为,一名刀客,应该有着自己的执着,就如他那已经被逐出师门的大弟子梁华一样,得晓得自己到底适合什么样的道路。
而这,也是为什么北蛮犯境,甚至已经攻破了扶风县城,他也不愿离去的原因所在。
人老了,总是会对故乡有几分留恋。
梁仲儒这一生,唯一的一大遗憾就是没能成就先天,看看那属于武道中三品的风景。
眼下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那早年还有几分不服输不服气的心气,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人岁过五十,状态如山崩。
气血衰败,肉体松弛,状态一日不复一日,即使悟道先天,也没能力做到将真气贯通百脉,开辟神海丹田。
这么多年下来,这份遗憾一直埋在梁仲儒心里。
活了大半辈子,说实话也活够了。
北蛮敌寇犯境,身为扶风人,还是一位刀客,怎能在此之时后退?
燕刀门的火种,已经全数都送了出去,现在还剩下的,都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这个老头子葬身于此,想要留下来陪他的几个好徒弟。
看着眼前叹息几声后,不再继续劝阻,而是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等待道场之外动静到来的二弟子李元长,梁仲儒欲言又止,不过到了最后,终是没有开口。
他这一生,收了不少徒弟。
但用心教导,悉数传承的只有两人。
梁华得了他五成真传,已成了声名赫赫的绝代宗师,天下敬仰。
可反倒是得到自己八成真传的二弟子,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困顿于武道七品,和自己一样,始终徘徊于先天大门而不入。
“或许,是我燕刀门的道错了?”
这一刻,老者心中对于自己一直修习的藏锋之刀,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不过到了最后,梁仲儒终是洒然一笑,不再纠结。
眼下局势已是十死无生,到了这等关头却去怀疑自身之道,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据祖上记载,他们燕刀门传承悠久,曾经有位名号神刀的祖师爷,凭着一手藏锋之法,甚至破入了那传闻中于北玄域绝迹的上三品天象之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凡事不可能空穴来风,既然有此传闻,那想必当年那位祖师即使不是天象,也与之相差不远了罢?
“老夫这一身修持,虽然远远逊色于前辈高人,但对于我燕刀门成名之刀法,还是能自诩一声不差的。”
“刀客藏锋,是为了在那决出生死之际,划出最为惊艳的锋芒!”
“宗师...老夫这一生还没真正和这等存在拔过刀呢。”
“且让我在这临死之前瞧一瞧,到底是这北蛮的宗师厉害,还是我燕刀门的藏锋之刀更胜一筹!”
食指与中指并拢,梁仲儒心中激荡,全无对于死亡之惧色。
他抬起双指,抚摸了下放置于双膝之上的宝刀,轻轻在那古朴的刀面上弹了一下,听着那雪亮的刀吟,随后微微颔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这把刀这么多年没用,还是这般上手。
今日且叫它,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