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耽蹲下来看着他:“继续说,不许撒谎。”
史进连连点头:“叶沾衣走了之后,三小姐偷偷问我叶沾衣下山去做什么,我就告诉三小姐说是去给你们报仇了。谁知三小姐突然失控,非要跟在后边也要下山。我劝不住,又怕她有危险,只好跟她去了。”
“那叶沾衣也答应她一起去?”
“答应,叶沾衣说三小姐也算是苦主。”
“然后呢?你们怎么杀的王蕊华主仆二人?”
史进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祝耽又踢了他一下:“说清楚。”
“是,大人。我们三人到了茅屋之后,三小姐用匕首恐吓王蕊华的婢女将她捂死,然后又用同样的法子杀了婢女。”
“你的意思是,你跟叶沾衣没沾手这事?”
“叶沾衣看到三小姐报仇心切,说先让她进去撒撒气,他就一直在门外候着。就是杀王蕊华的婢女时,那婢女好大力气,三小姐制服不了,属下就帮忙摁住那个婢女……”
“叶沾衣在外边等烦了,进来一看我们已经杀了她二人,也没说什么,他让我们出来,自己在茅屋内折腾一番,等他刚出来,茅屋就塌了。”
“尸体也是我跟叶沾衣一起抛到九龙湖的。”
祝耽听完,指着他说道:“你怎么就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王蕊华是一品大员的独女,还有她的婢女,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你是疯了吗?”
“大人,属下知错了,三小姐杀王蕊华时,我权当是她替自己和四小姐报仇,毕竟王蕊华先起的杀心,所以我没有阻拦三小姐。至于那婢女,她认识属下,若留她活口,以后肯定会咬死是大人属意杀害王蕊华的。”
祝耽站起身:“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替我打算了。”
史进一脸沮丧:“属下从没想过背叛大人,只是属下和叶沾衣都为太子殿下做事,不敢违拗。”
“哼……叶沾衣确是为太子殿下做事的,但是你做了谁的炮灰恐怕自己还不知道!”
“是太子殿下的人一直跟联络的。”
祝耽低头看着他,一脸嫌弃:“你快起来吧,先进宫,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史进轻轻松开了他的腿,祝耽在地上剁了两下脚,一边出了门一边说着:“腿都麻了。”
表面上看太子殿下麾下确实招揽了叶沾衣和史进,但为太子做事的只有叶沾衣,史进只不过是有人假借太子的名义指使他。
史进非常不解:“不对啊,给我交代任务的人,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人。”
祝耽砸砸嘴:“让我想想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史进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我问你,昨晚你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史进不好意思地说:“杀了孙守礼。”
祝耽不做声,冲他挑了挑眉。
史进拍了下大腿:“太子殿下一边派我去杀人,一边派叶沾衣去救人,这……几个意思?太子殿下考验下我跟叶沾衣谁更听他的话?”
祝耽摇摇头:“你以为殿下跟你一样无聊?”
“交代给你的任务,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而是太子洗马的意思。”
史进不解:“可是太子殿下向来很听太子洗马的话。”
“所以啊,太子殿下不是也让你听太子洗马的话了么?”
史进琢磨了半天:“大人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表面上假装顺从太子洗马,所以太子洗马派人做什么事,他也从不阻挠。”
祝耽点头:“没错。”
“那太子洗马肯定不知道太子殿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以为太子殿下对他一直深信不疑,所以我哪怕是太子殿下派给他的,他也毫无防备。”
“对。”
“可是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怀疑太子洗马呢?属下觉得太子洗马忧国忧民、德高望重,大臣们也都很尊崇他。”
“这不是正好解释了太子殿下为何假意顺从他的原因了么?如你所说,太子洗马看起来忧国忧民德高望重,所以太子殿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史进悄声问道:“那殿下是怀疑太子洗马有不臣之心了?”
“这些我不敢确定,但是孙守礼肯定不是太子安插在京中的人,上次我跟你说过,这很像太子洗马的手笔,所以我将孙守礼软禁,叶沾衣隔三差五来盯梢,侍郎府可谓是密不透风,他们肯定没机会动手。”
“所以大人想趁乱将孙守礼放出去,用他做饵,引鱼上钩?”
祝耽望望车外,转回头说:“鱼没钓着,倒把你钓出来了。”
史进一脸赧色,羞愧不已:“大人,属下真是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殿下托人让我杀了,我想那就杀了呗,反正大人放出去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了。”
祝耽说道:“殿下一边听从太子洗马的意愿找人杀掉孙守礼,一边又怕孙守礼死了有些秘密永远不见天日,还要找叶沾衣去营救孙守礼,要说难,还是太子殿下艰难得多。”
“可是我没完成任务,而且跟我抢人的又是叶沾衣,太子洗马不会起疑吗?”
“你跟叶沾衣见过面又交过手,都没能认出是他,太子洗马怎会知道是谁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呢?”
史进点头:“那倒也是。”
“只是属下仍然不解,太子洗马一把年纪又位极人臣,他到底还想折腾什么?”
“我能猜到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能,就凭他能想出让人冒充孙守礼、又编排诸多故弄玄虚的身世之谜,最后将他神话成半仙人并指使他在京中兴风作浪等所有行径,已然超出了身为人臣的职责所在,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殿下必定防备他。”
“以前属下只觉得太子殿下单纯正直,总听大人说起才知道殿下竟然这般运筹帷幄高瞻远瞩。”
祝耽心里默默:虽然我从未觉得太子殿下单纯,但是如此明察秋毫见微知著的心思也大大超出了我对殿下的认知。
他一脸郑重地说道:“太子殿下本就是人中龙凤,是将来的一国之主,胸中丘壑岂是你我能窥到的。”
史进一听这话可不愿意了:“属下自然是不能,但大人一定可以,大人什么时候放走孙守礼,太子殿下和太子洗马就什么时候去抢人,说到底,还是大人掌握全局。”
“以后太子洗马派给你的任务,你照旧去做,只是务必要事先告知我一下。”
史进点头称是。
“大人,属下再多嘴问一句:您是站太子一党的吧?”
”
林汝行回到府里,又细细算了下去往南地运输织锦的费用,发现比之前估算的还要多一些,彻底放弃了这个门路。
她心里有个盘算,只是不知可不可行,但是眼下别无他法,于是通知了商户们开一次会,打算跟他们商量一下。
可惜自己人微言轻,与会的商户不过孤零零几人,她只陪他们喝过一盏茶便遣散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行动再说。
这些商户看到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加来气,纷纷下场指责她仗着一点权势乱施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