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他们所遗忘的那个可怜小孩,此时此刻正呆呆地站在那面透晰着阳光的玻璃窗外,静静地听着他们如风絮一般的抓狂,以及你一句我一句如猫抓一样凌乱的讲话。
他像是被关住了。
他很想打破这面该死的玻璃,冲进去告诉那些喋喋不休的人,他林小路还他妈的没死。
他还他妈的活着,就像那个他妈的动画片里的,那个他妈的穷得只剩下希望了,还不得不被那个他妈的雅典娜奴役的圣斗士星矢一样...
他还在跟他妈的命运战他妈的斗呢!
只是没有人理会他,一如他仍然健在的时候一样,没有人会过分地察觉到他的存在。
蓦然间,列车的汽笛声呜呜地响起,离别的时刻似乎马上就要到了,车窗缓缓开始移动,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为了替他出头而打架的哥们,愣愣地看着闻声赶来的老师。
他还在拼命地拍打那面透明的玻璃,想喊那位老师救救他,可当他看着老师不加审问地把矛头对向他的哥们的时候,他的‘救救’就变成了‘就这’...
就这?就这?这就是所谓的老师么?不是说有教无类么,不是说因材施教么?
怎么...怎么就因为那个家伙的成绩好,能够适应你们的考试,你就...
你就这样偏袒那个家伙。
成绩好就了不起吗,成绩好就可以不用喝水,以后都改喝H2O了么?
...
老师骂哥们还是用那老一套,来来去去都是一成不变的意思,无非就是...你不学就不要妨碍其他人学,你在这里捣什么乱,你就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么?
为什么别人能学得来,偏偏你就学不来?
哥们忍无可忍。
这一位本就脾气暴躁的二世祖同学,这一次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的愤怒。
他在一刻之间集齐了所有小说和电影中描述的那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富二代所需要的元素,甚至连一秒钟的忍耐时间都没能撑过去,他就扬起攥得紧紧的拳头...
一下子就砸在了那位老师的脸上。
随着那一枚仿佛最终审批一般的拳头凶狠地砸下,哥们的学业生涯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然后,窗口切换,玻璃外面不再是学校的课室,而是墓园的火葬场。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个最普通的木棺,将装着睡在木棺里的那一具相貌平平的尸体送进了焚化炉。
随后,穿着白衣服的工作人员按下了按钮,那一扇银色的不锈钢门缓缓闭合,封闭了那个木棺,抹走了所有淋洒在木棺上的阳光。
徒留下沉默地等待着燃烧的阴影。
再随后,机器开始运转,火焰开始燃烧,炽烈的火舌如深海中腾起的潜龙,顷刻间湮没了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火焰一烧再烧,彷徨之中,甚至延及到这座缓缓行驶的车厢。
他的灵魂在沸腾的温度中睁开眼,错愕地抬起头,默默地眺望着这一片起火的地狱与天堂。
好勇斗狠的人们林立如石碑,四面八方皆是火的荒野,前所未有的高亮,恍若远古时期诸神陨落时所绽放的黄昏,随着一阵推枯拉朽的惊风席卷而过,纷繁错乱的世界便化为细微的尘土。
一切的一切皆被那一股永恒的风给带走了,辗转到岁月的深处,随后烟消云散,沉沦在某一篇不为人知的诗章。
他盲目地离开了那一列燃烧的火车,盲目地继续往前走,盲目地继续深入这片火的荒野,他漫步在这永无休止地燃烧着的黄昏中,找到了一个腐朽的车站,来到了一面破烂的黄铜铭牌之前。
那是这座车站的站牌,但却没有表明这是在哪里,是什么地点,只是粗略地铭刻着几个缭乱的字体,无声地述说着途径这个站点的另一辆燃烧的列车最后注定是要去到的那个终点站。
“通往——死无葬身之地。”
他愣愣地看着站牌,忽然想起来了,似乎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在一本叫做《第七天》的小说里,曾读到过这么一个地方,那时候他还骂那个作者是王八蛋,怎么心里会这么阴暗,正常人会写出这种东西来么?
而到了此刻的现在,他才幡然醒悟过来...
其实每个人都是不正常的,每个人都会有不正常的地方,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给你看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