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华乔阳心情相当复杂，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p>
十八年前，他带领上堡村一百多名壮劳力，响应县委号召去峡山修水库。</p>
期间认识了长相清秀又有文化的统计员凌红云。</p>
峡山水库修成后可以灌既附近十几个村的良田，为全乡的粮食生产打下坚实的基础。</p>
乡委领导经过讨论后决定组织全乡青年社员进行大会战。</p>
在两座山峰之间筑一道堤坝。</p>
从每个生产大队抽调一百多青壮劳动力，集合在峡岭村。</p>
在山头草地上搭设简易工棚，利用最原始的工具，锄头畚箕扁担，把两边山岭上的土，挑去筑堤坝。</p>
整个水库工地上，上千人采取蚂蚁搬家方式，把堤坝一点点加高加宽。</p>
把松散的土垒实。</p>
分工负责，各司其职。</p>
为了增加工作效益，采取计件方式。</p>
挑一担土发一个竹牌，晚上拿竹牌去登记，计算一天所得的工份。</p>
当时凌红云就是乡委派到工地负责每个村每天运土的数据清点工作。</p>
她是乡里一名宣传干事。</p>
所以华乔阳每天都要跟她打交道，时间久了，发现两人还比较谈得来。</p>
当时凌父在乡里任干部，把女儿放到一线去锻炼也是老父亲的主意。</p>
华乔阳当时是上堡村干部，是重点培养的对象。</p>
自从跟凌红云谈对象后，乡干部就想办法把女婿提拔到乡里当干事，并且把女儿推荐到县里单位机关工作。</p>
几年后被人举报以权谋私，受到了处分。</p>
华乔阳此时为了自保，投入了一个帮派，在对于老岳父的问题上，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p>
小夫妻之间开始出现矛盾，最后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后分道扬镳，各分东西。</p>
年仅五岁的儿子跟了母亲。</p>
华乔阳后来心中一直怀着对她母子的愧疚感，他后悔当时的做法，老岳父当时对自己提携帮衬了许多，他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不仅没有站在他一边，反而还落井下石。</p>
对妻儿也是无情抛弃。</p>
他后来曾经多次去她们住处楼下偷偷看望，但总是没有勇气去承认错误。</p>
凌红云职务越来越高，他更没有勇气再去求她原谅。</p>
刚才突然在这里看见她母子，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p>
带着两个技术员来到林地草棚。</p>
技术员在教他制作香孤的各种木材配料，以及生产过程中要注意的事项。</p>
他让堂弟用记录本认真记录，自己蹲到一棵树下抽烟。</p>
凌红云远远看见他，慢慢走了过来。</p>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见了她。</p>
“小翔他们学校来这里搞活动？”</p>
他语气尽量平静地说。</p>
“你放着好好的镇长不干，跑到这里来养鸡了？”她答非所问地说。</p>
“没办法，干不过人家有后台的，被撸下来了，只有自己找一件事做，想办法养活自己了。”</p>
华乔阳感慨地说。</p>
不过，他觉得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因为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说得一钱不值。</p>
“再过二个月，我就有一批鸡可以出售了，赚的钱比在单位上班多许多倍，我觉得养鸡也没什么不好。”</p>
华乔阳指着面前大片山林说：“我准备在这里种植香孤，今天从俞督食品公司请了两个技术员来传授经验，过二天去进一批菌种，就可以开始生产了……”</p>
他很想问问儿子的情况，可是现在过了十七年了，再去关心儿子，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了。</p>
凌红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p>
她看见林地工棚间有几个工人在投喂谷物玉米喂鸡。</p>
有人在砍木头，割草。</p>
“那些工人都是你请的？”</p>
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一遍。</p>
四十出头的年纪，额头上头发稀少了许多，两鬓开始长出了许多白发。</p>
脸上皱纹也有了。</p>
晒得皮肤黝黑，活脱脱一个农民的形象。</p>
手指间夹着一根自卷的喇叭筒烟在抽。</p>
“都是一些亲戚帮忙，有钱赚了就给他们钱，没钱赚就不一定给。”</p>
华乔阳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p>
人家现在是局级干部，年富力强，据说业绩还不错，很大机会提升一个档次。</p>
穿着也得体，气质高雅，而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民。</p>
“你租这些林地，花了多少钱？”</p>
说实话她并不看好他在这里能够做出什么名堂，刚才在山脚下突然看见他。</p>
她发现以前对他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p>
时间是治愈创伤最好的药。</p>
再从大章口里知道华乔阳一直没有结婚一个人生活后，她心里的某根弦似乎又动了一下。</p>
在那个年代，很多人很多事都无法以常理来论，当时华乔阳的做法，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p>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做法也有些太偏激了。</p>
华乔阳跟人去外面闯荡一个多月，回到家，凌红云直接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要砍他。</p>
华乔阳当时吓得落荒而逃，身上的英雄气慨荡然无存。</p>
后来凌红云要跟他交离婚，他也不敢吭半个不字。</p>
现在想想：华乔阳之所以能变成那样，也是受了当时年代的影响。</p>
你斗我，我斗你的年代，亲情和人情便变了味。</p>
后来老爸去世前还对女儿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乔阳当时肯定是受了某些人的鼓惑，假如他能够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也要给他解释的机会。谁都不免犯错，大人物都一样，何况小老百姓。”</p>
当时凌红云心里的恨意还没消。</p>
不要说给他解释的机会，就算碰见他，她都有可能扑上去咬他二口。</p>
她心里也一直以为这辈子跟他再没交集了，她对儿子也说他爸爸早已经死了。</p>
可是现在她硬如石块的心，似乎柔软了许多。</p>
华乔阳刚才一看见她，以为她又会对他破口大骂，直至扑上去撕咬他。</p>
因为当年老岳父的死，跟他有直接的关系。</p>
他去指挥部揭发他以权谋私，什么时候说过不适宜的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