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大院挤满了人,就连外面的马路上也站满了人。
都是沃里肯村的各族村民。
村支书江道力穿过人群来到简单面前,“简单,村民们知道你下午的飞机,都自发来送你呢。”
简单顿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他双手抱拳高举在头顶,对着围成圈的村民们欠身感谢,“日阿合灭特(哈萨克语,谢谢),阿它(爷爷)、艾杰(奶奶),日阿合灭特,阿哈衣(叔叔)阿帕衣(阿姨),日阿合灭特,哥哥、嫂子。”
老支书哈杰紧紧握着简单的手,用不大流利的汉语感谢道:“简单,谢谢,你来了,钱多多的来了,我老婆子煮的茶叶蛋,你路上吃撒。”
一位中年妇女红着眼圈感谢着,“谢谢,简单,你给我买的药,吃了,身体贾克斯(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戴着口罩一一跟简单握手告别。
简单双眼红了,他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双手合十放在鼻尖承诺道:“放心,我会看你们的。”
闻讯赶来的乡干部看着这感人的一幕,用手机拍摄成短视频发到县微信公众号里。
江道力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用柯尔克孜语对着恋恋不舍的村民说道:“回吧,都会吧,你们的心意简单都知道了。”
但村民们迟迟不肯离去。
简单见状,跟着江道力现学现卖,也用不熟练的柯尔克孜语说道:“老乡们,疫情还没散去之前,不要聚集,听我的话,回吧,我会看大家的。”
村民们一步三回头离开村委会。
江道力望着路边摆放的摩托车、电动车以及绑在路边树木的马匹慢慢少去,感慨万分道:“简单,你是我们沃里肯村的恩人,我都快四十岁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村民能自发前来送人。”
简单揉揉酸涩的鼻头,沉吟着,“江支书,我真的该考虑下今后的人生了,跟这些淳朴的村民打交道,真的能以心换心。”
俩人说话间,一匹白马从西边急匆匆赶来。
简单看着这批白色的骏马,纳闷道:“江支书,这不是老护林员赛力克嘛?他怎么来了?从他家到这里至少30公里路呢。”
赛力克是沃里肯村年龄最大的护林员,是一位年过七旬的鳏夫。
他家祖孙三代坚守在边境线的一道长达两公里的河汊子处。
赛力克骑着马径直进入村委会大院。‘
江道力和简单赶紧迎了上去。
简单搀扶着赛力克老人下了马。
赛力克用生疏的汉语说道:“简单,你没走,好、好。”
江道力帮着老人把马缰拴在大院旁的电线杆上。
简单帮着老人从马上解下马褡子。
“哟,爷爷,你装的啥,这么沉。”简单用了些力气才不至于让马褡子掉在地上,“爷爷,昨天我去县上办事,顺路给你买了一年的降压药,您一定按时吃。”
江道力用柯尔克孜语询问老人是否吃过饭。
赛力克老人摸着肚子幽默地打趣,“它一直咕咕咕咕的,给我说吃饭吃饭。”
简单开心的笑了,“走,到我宿舍吃茶叶蛋去。”
三个人吃着村民送来的茶叶蛋、包尔萨克(一种油炸饼),喝着瓶装矿泉水说笑着。
赛力克老人昨晚听邻居说,简单今天就要离开沃里肯村。
老人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地来村委会给简单送行。
赛力克老人恋恋不舍地注视着简单,双手紧紧握着简单的手,叮嘱道:“好好干。”
他指着马褡子说道:“爷爷,捡了好多年的塔司(石头),送给你。”
简单瞠目结舌,“这么多的石头,不行,不行,我就拿一个,爷爷的心意我领了。”
赛力克拿起马鞭摆出一副要暴揍简单的架势,“不要,就打你。”
简单执意不要。
赛力克老人气的脸红脖子粗。
江道力出言相劝,“简单,赛力克大叔就一个人,孤苦伶仃,他这是把你当自己的亲孙子了,这些塔司,你一定要收。你再不要,他的高血压就要被你气出来了。”
简单了解少数民族的风俗,不收他送的礼物,就是看不起他。
万不得已,他点点头,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简单扫了眼马褡子的石头,几十个拳头大小的包浆原石。
他心想,算了,古语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眼前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骑着马起个大早来送石头,这份情谊实在难得。
妈妈楚寒露喜欢养花,就让她摆放在花盆里吧。
赛力克老人咧着嘴笑了,他用母语给江道力说了几句话。
江道力点点头,拿起简单床上的那个橘黄色的大帆布袋,是个空袋子。
他抱起马褡子,朝空袋子里塞,“简单,这个马褡子,赛力克大叔用了三十多年,是他老伴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他说这是个吉祥物,能给你带来好运,也送给你。”
简单并没有嫌弃马褡子上的奶腥味,点点头。
他抓着赛力克老人布满老茧的手,“谢谢您,爷爷,一定按时吃药,羊尾巴上的油是很香,可是能少吃就少吃,您的血脂有点高,一定注意身体。下次,我来看您。”
赛力克老人爱抚的眼神把简单从上打量到下,慈爱地打趣,“爷爷,这个身体能不能活到明年,不知道。”
“别胡说,爷爷。”简单急眼了。
此刻,屋里的三人没想到,赛力克老人的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