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硕大的钱袋子,被丢在了牌桌上。
朱瞻基钻进女人们的视线里:“拿去分了吧。”
说完,他便向着太子妃抬手施礼。
而后,便是风轻云淡的离场。
……
应天城里。
逐渐的装扮了起来。
满城无数的金黄菊花,点缀出了一片盛世节日景象。
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
节日的产生,想来都是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重阳亦是如此。
从一个地区的生活习惯,到追求长寿,再到渐渐的演变成如今尊老登高相距的一种仪式存在。
今天的应天城百姓,不少都早早的出了城,去城外游玩登高。
重阳为秋节,节后天气转凉,草木凋零。
于是,也有登高辞青的意思。
大约等同于,这是一年里最后观赏自然风景的时候了,才往后便是白茫茫一片了。
宫中。
因为皇帝今年要大办重阳宴,臣子们都换上了新衣,等待着入宫的时辰带来。
距离应天近的大明宗室,则是一早就入了宫。
一家子们,虽然不能时常见面,但有着血脉里的联系,入了宫聚在一起,倒是很快就热络了起来,让今天的宫里,显得很是热闹。
此时天色尚早。
宫殿内外,却是乐声不断。
皇帝要在今天,畅叙亲情,礼待臣子。
自然是不可能出现王右丞,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哀愁情绪。
太子爷坐在尚且空置的御座下方,默默的吃着桂花糕。
汉王爷和赵王爷两位,正在与赶到京师的宗室们,忙着拉家常,不时的有笑声发出。
有资格参加今日重阳宴的朝臣们,则是聚在一起,小声的商议着南疆的事情。额宏大那些武夫,打下了南疆之后,治理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落在他们这些人手上。
如何治理好南疆。
或者说……
如何划分好南疆的利益,是他们最近的讨论点之一。
但是很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
皇帝在前天回京的时候,甚至有意提出要皇太孙总领督办南疆军政的事情。
朱瞻基坐在角落里,旁边是提前回到应天的孔彦缙。
今天晌午,刚刚入得城。
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衍圣公回家一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见他满脸憔悴,两眼无神,四肢无力,一副很是疲惫的模样。
“你这次回去,是去娶媳妇了?”朱瞻基啃了一口果子,偏头向孔彦缙询问道。
孔彦缙当场翻起白眼,目光有些幽怨的看向朱瞻基。
我回家是干什么,你不知道?
我是回家取媳妇的吗?
我是回家欺师灭祖的!
儒家的仁义道德,有教无类,说的从来都是针对中原百姓。
对于中原以外,便是一个夷字概括。
若是用朱瞻基的话来说,这就是外忍内残。
朱瞻基要孔彦缙回家摇人去南疆,对于孔家来说,其实是一种羞辱。
好好的圣人世家,如何能入那等蛮夷之地,行教化之举呢?
君不闻,入夷则夷,入夏则夏。
就连孟圣都说过:臣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
好好的圣人世家,安居中原,奉行教化之功,归化夷族,才是正道。
若是堂堂圣人世家,去了夷地,教化夷族。岂不会,也成了夷族?
朱瞻基有意不提,接着糊涂道:“便是成婚,也该知会一声。难道,你觉得我能少了你那份份子钱?还是觉得,我能给你媳妇拐走了?”
你连整个孔家都要拐走!
还在意是不是我媳妇儿?
???
呸!
孔彦缙越发的幽怨,好似被压迫了无数日的小媳妇一样。
“族老们不太同意,觉得此举稍有不妥。孔家可来国子监教授学问,让肄业士子前往南疆教化子民。”
“你们家那些族老……怕是很愤怒,觉得大有不妥才是吧!”朱瞻基戳穿了孔彦缙的就轻避重,目光流转:“他们是想要和本宫讲条件吗?”
孔彦缙稍稍迟疑,不知是否该如实相告。
按照孔家内部的声音和言论,他们自然是不希望亲自前往南疆的。
传播圣人言论,教化百姓,也该是在中原做,该是在朝廷里,在大明储君身边做。
孔家到国子监教授学问,不但可以为南疆提供更多的教书先生。更重要的是,国子监就在应天城中,就在天下脚下啊。
去南疆,就算是遍地文秀才,又如何?
朝廷是得了地方安宁,可孔家能得到什么?
儒家的传播范围更广?
比不过一个遵循儒家教诲的储君,甚至比不过一个传统的儒学京官。
朝廷就算是在南疆开恩科,所录取的也必定是那些迁移过去的中原百姓后代。
再者说,恩科取仕,南疆那嘎达能出来多少人。
孔彦缙解释着:“自是不敢讲条件,族们们不过是因为,南疆久远,故土难离,怕去了南疆,难解思乡之情。”
“哦?”朱瞻基眉胶微微上扬。
这话也是个假话。
朝廷取仕用人,任免官员,就是算远在天边,你不去?
“前几天,听下面人,无意中闲聊……”朱瞻基看向有些茫然的孔彦缙,出声道:“听说,你们家三族老新纳了位年方十二的妾?四族老刚刚又有位儿子生下来?那大族老,更是一边纳妾,一边生了个龙凤胎,还在家里写了一首诗?”
这话,说的让孔彦缙有些心惊。
虽说,孔家的族老们是老当益壮,老泰山也能焕发新一春。这些事情,在曲阜地界稍打听,也都能知道。但大族老在书房里写的诗,可不是外人能够知晓的了。
孔彦缙的心中当即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知道太孙在自家安插了探子,但他最为恐惧的是,从太孙的言语之中,没有丝毫在意孔家是否会消失。
圣人世家灭族,必定天下士林震动。
但皇太孙,却最是中意于用此威胁。
孔彦缙敢赌吗?
他敢赌皇太孙,不会真的将圣人世家,彻底诛灭吗?
他显然是不敢的。
哪怕他能赌对一万次,但只要有一次,皇太孙下定了决心,自家这个千年世家,可就要血流成河了。
他赶忙侧过身来,面对着朱瞻基弯腰身子。
“太孙,小臣必定说服家中之人,全力支持太孙南疆政略!”
“起来吧。”朱瞻基缓缓开口,让孔彦缙直起身子,他看看面前的空酒杯:“同饮一杯?”
旁边,有宫女伺候,能为众人倒酒。
但朱瞻基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孔彦缙来倒酒的。
‘批由哎’要从每一件小事做起,如此方能加深思维烙印。
孔彦缙微微一愣。
稍后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是身子前倾,拿着一壶菊花酒,为皇太孙面前的酒杯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