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注意，马上就到地震与气象研究中心了，下车后所有人先排队点名，参观时不要随便乱跑……”
辅导员站在大巴车的前门大声叮嘱，不断重申纪律。
车内坐着红枫信息工程大学，大气物理系大三的学生。
最后一排，几个调皮鬼在窃窃私语。
“研究中心就是个穷衙门。”
“反正我毕业后不打算从事气象这一行，天天预报刮风下雨，没意思。”
“我也不想进研究所，收入低，连房子都买不起，更别说娶老婆了。”
“我哥说最好选修软件编程，毕业后去旅游网站做APP，更有钱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表达了对本次活动的不屑。
现在是6月初，大三下学期，即将面临考研还是工作的抉择，学校组织这次参观活动，本来是好意。
但是这年头，年轻人对于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其实都挺有想法。
工作太累，不干。
收入太低，没意思。
996太高压，做不到。
每天做着重复无聊的流水线工作，太可啪。
上班没有免费共享WIFE，谈都别谈。
下班没有基友一起玩游戏，想都别想。
这是充满张扬个性的时代，到处都充斥着佛系思想。
像研究所这种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一杯茶一张报纸混日子，没人喜欢。
至少这一车40个学生，真心没几个想搞气象科研的。
一个身上肉唧唧的小胖子抬起胳膊，趴在倒数第二排的座背中缝。
他伸手戳了戳前排靠窗同学的脑袋，砸吧着嘴问道：“唉，羊驼，你毕业后，是不是打算回去当山大王？”
小胖子叫朱林，被戳的同学叫杨拓，两人住同一个宿舍，铁哥们儿。
杨拓瘪瘪嘴道：“山大王算什么？我家就我一个儿子，还有皇位等我继承呢。”
这句话引得众人哄笑，车内外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20年前，小杨呱呱落地，老杨希望儿子具有开拓精神，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当然没毛病，在二十年前，谁知道有草泥马这种生物呢？
结果现在羊驼成了杨拓的外号，而且是班上最闷骚的人，外号念出来自带喜感BGM。
再看他的外表，身高178cm，体重才120斤，身材精瘦，长相一般，扔人群里根本认不出来的那种。
再说说家庭情况，刚进大学第一天，新生报到班会，杨拓自我介绍。
“大噶好，我叫杨拓。”
“我来自农村，父母都是农民。”
“学校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要8000块，我妈卖了一头牛才凑齐。”
“听说红枫消费水平很高，我爸又卖了一头猪，给我当作三个月的生活费。”
两三年前，肉价极低，生猪肉收购价一斤才不到5块钱，电视新闻里经常播。
一头猪最重还不到300斤，满打满算只能卖1400块，这还是三个月的生活费，一个月400多能吃点啥？
杨拓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引起一片叹息。
同学们觉得杨拓好可怜，几个女生还在偷偷抹眼泪，同情心泛滥，同宿舍的兄弟也是唏嘘感慨，经常主动帮他刷卡打饭，一直照顾了两年。
大二结束的暑假，几个铁哥们儿去杨拓家里玩，发现他家确实住在农村，但那叫社会主义新农村。
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小别墅，各种快递都能直送，百兆光纤入户，村口还有个沃尔玛超市，听说再过20年，地铁998号线也会经过。
最气人的是，杨拓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山上的牛和羊都是他家的，加上牛羊牲畜棚里喂着的，怕是有一千多头，养猪场里的猪更是数不清，一年出栏1万多头，喂猪的工人雇佣了10多个。
朱林这群哥们儿都傻眼了，于是他们把杨拓按着打了一顿。
男人之间的感情通常越打越好，兄弟之间打一架，才知道男人真挚友情的珍贵，这个简称兄贵。
大三开学后，大家还是像原来一样嘻嘻哈哈，不同的是，再也没人帮杨拓刷饭卡了。
讲这么多，主要是想说，杨拓也就一普通孩子，真没什么太特别的优点。
家里也就五百平米的宅基地，三层楼的独栋小别墅，一座山的后花园，两个养殖场，一个屠宰场，三台挖掘机，两台吊车，两艘船，上万只猪牛羊，一水库的鱼。
但那又怎么样？
这一切都是杨拓凭本事想象出来的，真不是在装逼。
实际上，老杨只是在给村办养殖厂当技术指导，小别墅是村里统一修的，杨家年收入不到12万元，真的很普通，杨拓就是有点皮，他可以把自己忽悠瘸了，吹的牛逼连自己都相信，就这。
小胖子朱林羡慕道：“你要是读个农林种植，水产养殖之类的专业，还可以学以致用呀，为什么选大气物理这么偏的学科？”
杨拓捶着椅背，痛心疾首道：“唉，还不是因为专业调剂，你们以为我想读这个专业啊？”
说起调剂，顿时勾起大家的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