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这人,向来我行我素,旁人说的话,十句也不见得有一句能入耳,所以言书也不指望他能听劝,话说出口也就算了,只是认真的去看这快活成人瑞的老头子。
“言大人,瞧什么呢,这般出神?”朗坊应酬了一圈回来后,照例还是将注意的重心搁在了言书身上。
远道而来的新鲜人,总是更容易叫人好奇些。
朗坊道:“老夫看大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忠义老王爷身上,可是彼此相识?”
前几月老王爷身子抱恙,并没有出席继后的成婚大典,言书又是第一次入祁国,按理说他们两个自然不可能有见面的时候。
可看这言公子的目光,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儿,熟稔程度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
“并没有。”言书笑道:“我只是看王爷这把年纪,还能这般精神奕奕,很是羡慕罢了。大人有所不知,玉璃自幼身子孱弱,拉不得弓,习不得武,最是钦慕那些身强体健之人。如今见着王爷精神矍铄,自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理是这么个理,可朗坊听在耳里却觉得满不是这么回事儿,待要驳斥又觉得没必要,少不得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顺带问了问言书的身体状况,甚至贴心的想将自家的医师介绍给言书,帮着一道将养身体。
言书笑道:“多谢大人体恤,只是玉璃这病是自小就有的。常年丸药不离身,竟像是拿药培着的一般。家父在世时,为此也算劳累奔波,延请了多少名医,皆不能见效。如今能得宰相这一句,倒是玉璃之幸了。”
他这样感激涕零的接了话,倒叫朗坊吃了一惊,一张笑脸摆在那儿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靖朝与祁国面上交好自是不假,可他们这些人难道会真不清楚内里的底细吗?
一场婚宴闹成那样,为的不就是那内里的不合吗?
靖朝公主如今在宫里尚且步履维艰,这姓言的小子倒是大言不惭的敢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接受祁国宰相家医师的医治?
诚然,这原是宰相大人顺势而为脱口而出的客套话,可别说言书这样身份敏感的靖朝人,就算是祁国本朝与他一道为官的,十之八九也不会一口应允吧?
倒不知这娃娃是胆大包天还是单纯无脑。
奇奇怪怪的眼神落在那儿,言书犹自不觉,只顶着一脸天真无邪感激的看着朗坊。
“呵呵。”朗坊笑了笑,点头道:“既得李大人信任,老夫自当竭尽所能。”
寒暄虚应后,宴席才算真正开始。
流动的酒席,兼着如云的美女,暗香浮动,长袖如风,连空气都是甜腻的香味。
台上戏子唱着戏,台下臣子过着招,朗坊举着酒盏,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恭维,过分严苛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笑意。
那是春风得意的张扬,是如鱼得水的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