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芜浸多了酒,昏昏沉睡了不知多少时日。再醒来时,正见许多飞禽走兽向自己冲来,那烟尘滚滚的阵仗着实将她唬了一跳。
原是无忧谷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山精妖怪们将此事奔走相告,皆从四面八方向着胥芜围拢而来。准确说来,它们围的并不是胥芜,而是胥箬的真身椴树。
胥箬原本就在一旁小憩,见此阵仗,连忙起身询问;可精怪们焦急地说着、比划着,越急越乱。
她只零零星星听到了些只言碎语:“小潭旁”、“洛白”、“受伤”、“快死了”,每个词汇都稀松平常;可拼凑在一起,足矣惊得她手脚发软。
胥箬神色焦急,正想向小潭方向奔去。可远远望着,那方已有两个小妖抬着身负重伤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人影渐近,胥箬的心也悬了起来。
灰熊从别处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小妖将背后的男子轻轻放在石头最平整处。方才散开的妖精走兽复又聚拢在一处。
巨石之上,平日温柔鲜活的人现今已经气息奄奄。一把匕首插在洛白的胸前,血迹将他月白色的长袍染红了一片。冰冷的器物泛着寒光,众妖皆是心头一凉。
无暇多虑,胥箬胡乱抹了一把面颊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连忙上前拔了匕首。鲜血登时渗了出来,她指尖结印,快速为洛白疗伤。
虚弱的男子轻轻扯着胥箬的衣衫,只柔柔的笑着。“无碍。”他嘴唇微动,用了好大力气方吐出两个字,几乎是细如蚊呐。
众精怪围在一旁,皆是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极轻的。似是生怕一不留神,就将洛白微弱的生命之火吹灭了一般。
许久,待情形稍稍好转,洛白沉沉睡去,大伙儿方才呼了一口气。胥箬滑坐在草地之上,背靠巨石大口喘息着。
落日西斜。橘黄色的余晖洒了满地,草地上歪七扭八躺倒了一片。虽是累,却也没有离开,仍固执地守在这里。
直至洛白悠悠转醒,众精怪才激动地爬了起来。也是这时,才有心思去想洛白受伤的原由。
胥箬轻声询问着,可洛白只微微垂下了头,对伤他之人并不多言。
兽群之中,牡丹花妖一声惊呼,视线纷纷向她移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草地上那带着血迹的匕首。
起先胥箬急着为洛白疗伤,将那利器拔了随手仍到一旁,大伙儿心思都在洛白身上,并无人注意到它。
如今定睛细瞧,那匕首的木柄上赫然刻着一个“溪”字,还刻了一只看起来呆呆的红眸白兔。于是众精怪一眼认出,那匕首正是兔妖杳溪的。
想到杳溪,大伙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打算。
杳溪自那日从凡间归来后就始终有些疯癫,每日里又哭又笑、迷糊得很。有好事的小妖去凡间打听,将杳溪在凡尘的经历与境遇听了个大半。
当朝探花郎新婚夜丧命于旧爱之手,真乃茶坊酒馆的最佳谈资,在坊间流传甚广,极好打听。
消息带回了谷中,众妖对其皆是同情又怜悯。可杳溪却彻底转了性子,再也不是从前那只活泼可爱、对任何事物都抱有热切期待的小兔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