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理上,这事谁得益最大,谁就是始作俑者。所以她先疑心的就是素格。只不过素格那日确实没有接近过小皇帝,这些她是亲眼目睹的。
灯下枯坐,她的心乱如麻团。
现下的局势,对怡亲王极有利。本来嘛,小主子是集天下所望,先帝嫡子,又是唯一的儿子。她一个太后,替儿子临朝,等着小皇帝长大的十几年,完全掌着天下。权势这东西,沾了手就丢不掉了。
可小皇帝死了,转瞬一切乾坤挪移。皇家正宗就在怡王广禄这一支了。
她怎么甘心?!别说广禄被她撵到喀尔喀去了,就算之前交好,她没有给素格灌哑药,广禄能念着她的情,允许她以太后身份在宫里颐养,可那样的日子能有什么趣。
更何况还有巴布海。没了权势,一切就是掌中沙,她留不住他,也保不住他。
一个德性有亏的先帝遗孀,到时候保不齐朝臣一哄而上,直接请她归天也说不定。
夜越发深了,她想的浑身冰冷。
手边新添的宫女极有眼色的躲进黑暗里,只有挑灯添油时才匆匆一闪。
空旷的殿内没有半点声响,她一个人坐在地平宝座,呆望着殿外月台,几根高大的朱红抱柱孤零零的投下粗大的影子。
云翳深深,月色惨淡,最终没了去处。
雨来得声势惊人。
万点雨箭劈到地面,溅起半尺高水花,风吹到身上,透骨的凉意。
太后呆呆瞧着,也不让人关殿门,只任由宫人替自己披上一件藕荷色披风。
终于,外头有了动静,几个人影踏雨而来。
在殿外脱去油布衣,去了蓑草帽,身上仍是半湿。他疾步上殿,不等低身行礼,太后已经从宝座上下来,急急迎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巴布海带来的消息很不好。
跟夜里急雨一样,都往她这里袭来。
第一桩,喀尔喀出事了,鞑靼部落反了。沿着北边一线,全线犯境,小简王全力应付,奈何勒尔贝丧事还没完,刚刚接手到底不能如臂使指,老王妃又不在,实在是疲于应付,求援的折子八百里急发,现在已经接到三份,后头只怕还在路上。
第二桩,南边谍报传来,也已经有蠢蠢欲动的态势,如今还不知道小皇帝薨,若知晓,只怕便立刻趁乱发兵,攻城掠地。
两件危及朝堂的大事外,因为小皇帝已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可明日宫门一开,只怕就瞒不住了。
“臣去了几家大臣家里,但他们显然已经得了消息似的,纷纷躲避。臣一个都没见到。”巴布海沉声道。
这就是风向。为官的向来最明白风向,多大风吹倒多大的骆驼,他们心知肚明。
其实舒兰太后心里也知道,自己摄政尚浅,人心并不稳。手里可供驱使的忠心大臣并没几个。造成今天的局面,她也该有所预料。
“雅布呢?”她咬牙道。
雅布的闺女在她手里,她不信雅布会不顾及这一点。
“臣去的时候,说他去巡营了。臣让人查了,确实这几日他在京畿各地巡营,连家也没回。”巴布海道。
“难得咱们就这么束手待毙?”明日朝堂上,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想不到。真正的对手根本没露形,她连谁在对付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