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懿一直坐在旁边,抱着膝盖听着两人的对话,看到洛枫笨拙地问来问去,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容渊转过身,走到千懿的椅子前,单腿蹲下来:“你笑什么。”
千懿摇摇头。
“嗯?”
“我小时候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但如今就算是上阵杀敌,也是不怕的,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千懿突然说。
“不该。”容渊握住千懿的手:“本应是美眷如花,却要在同男子浴血奋战,落得一身戾气血腥,有什么好,你若高兴,我才不高兴。”
她温软地笑笑,没有回答,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思。
“这次回去,路上随时可能会有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你不要跟我回去了。”容渊站起来,俯看着千懿,用一种严肃而认真的语气跟她说。
“我在神宫你不让我来东澜海,到了东澜海你又不让我回去。”千懿仰起头看着容渊:“你……”
这回换容渊忍不住笑。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彼此,目光渐渐从对峙变成了柔情蜜意,可容渊却看不到,千懿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不忍。
若是她想,可以随时杀掉他,十个容渊,哪怕是十个即将成为万灵刃之子的神,凭她清澈双眼,天生狂暴,手起刀落,就是灰飞烟灭。
可他总是能杀自己个片甲不留。
“逗你的。”容渊刮了下千懿的鼻子:“我即使再舍不得,也不能不带你走。”
千懿点点头,这才满意地笑出来。
“哎呦哎哟。”洛枫看着两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肉麻。”
两人却谁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样,洛枫瞬间觉得自己是这整片东澜海里最多余的人,这深更半夜,他赌气扭过头,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扭过头看千懿。
在暗夜青灯里,她芙蓉出水般的脸庞更显动人,藕荷色云纹长裙,抱膝坐着,天真无邪,而容渊则风神俊朗,目光烨然,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怎么看怎么是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千懿的眉眼之间有了动人的情意。
洛枫的脑海飞速回到前日。
已经快要天黑的时间,污水渠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忽然腌臜脏污的水流的满园都是,他一人居,北宅不过两个仆从,洒扫看门。
水渠里爬出一个人,雪白的宫服被染得尽是污垢,脸却是极其熟悉的。
那个人就是林千懿。
她说即刻就要到东澜海去,她脖子上还有绳子肋过的痕迹,他只能随着她一路冒着大雨赶到东澜海,之间海上昏天黑地尽是张牙舞爪的亡灵,阴气森森的白骨指爪扎进海兽的心脏,连骨肉带皮地扯出一团血肉,疯魔般地生吞活剥,海岸上尽是腐烂恶臭的尸体,蛆白如骨,苍鸟食肉,腥气漫天。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那刺鼻的腥气让千年都身为水族的他也不得不退后,不敢上前。
比人间修罗场还要恐怖千万倍。
可千懿看都不看便要冲进去,他拼命拉着这头犟兽,还回头使劲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和小时候一样倔的要死,他只想一拳打晕她。
洛枫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牙印,若是容渊不用玄灵锁,恐怕她也要冲进去杀个昏天黑地.
命定劫数,即使是神,又能何为。
转而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