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华闻言轻笑,遂指着那席间的尹温烈,对那使者说道:“你且看此为何人?”那使者并不认识尹温烈,循声望去,但见只是一将坐于此地,享受宴席,心中不解,故而问道:“此为何人与我有何相干?若将军未曾擒得那尹温烈,那本使者这要回城如实禀报了!”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开。不想那尹温烈却徐徐起身,对着那使者作揖拜道:“在下尹温烈。”
闻听此言,那原本傲气的使者惊的面色惨白,险些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右手想要抽出佩剑,不想却被剑鞘卡住,那仓皇想要拔出佩剑却不能的狼狈模样,不禁叫众将快活的哄笑起来。
见周遭众将都在嘲笑自己,那使者遂恼羞成怒,回身指着那高坐厅上主位的郑华便怒斥道:“郑华,你想造反么!你,你竟敢宴请反贼,待我回城,定要向知府大人如实禀报,你就等着身首异处,人头落地罢!”说罢,那不知趣的使者便要快步朝厅外走去。
不想为时已晚,郑华徐徐起身,掣出三尺青锋,直指那使者,厉声说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左右,将其拿下。推出斩首,将首级连夜送与那常达,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甚么手段!”此言一出,门外军士便要接令招办,不想那叶居霜赶忙阻止道:“郑将军息怒,万万不可如此!”郑华不解,故而问道:“此人狐假虎威,为虎作伥,实在该杀,叶姑娘何出此言?”
“将军误会了,此人的确该杀,小女子绝无异议。”叶居霜耐心的为这虽然勇猛,但也有些鲁莽的郑华解释道,“此人虽该杀,但目前为止,仍不能惊动那胜天府知府,以免打草惊蛇,不仅可能影响到我们其他三路人马的攻城进度,还有可能让那胜天府城发兵来企图夺回松定城。到时恐怕又要激起一场无有必要的恶战。只为此人,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想那郑华却毫无惧色,反倒慷慨激昂的说道:“叶姑娘放心,若那常达果真敢派兵前来,我不仅能将其打退,更是能趁机北上,一举攻破那胜天府城!献与尹将军麾下!”而压抑已久的诸将也都一齐起身,齐声喝道:“我等也愿战!”见叶居霜所言,他们皆不肯遵从,尹温烈只得上前劝说道:“霜儿所言甚有道理。若诸位果有此心,只待我其他三路大军的消息一到,看结果如何,再做定论。届时我等定然会攻取胜天府城,到那时便请郑将军做先锋,不知尊意如何?”
郑华闻言,自然欢喜,当即从命。但眼下又有另一个问题,便是这使者该如何是好。若是杀了,就如那叶居霜所说,乃是正是和胜天府撕破了脸皮,可能会打草惊蛇,招来围剿之兵,叫尹温烈等人再度陷入困顿之中。但若是不杀,此人已然知晓郑华归降尹温烈之事,若放他回去,亦会暴露。万般无奈之下,那尹温烈只得上前,朗声对那使者说道:“你且几下,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对你的家人也不行。我等迟早将要攻破胜天府,若到时叫我得知了你曾泄露半点消息,形同此桌!”
说罢,将那斜倚在一旁的乱雪枪揽入怀中,双手扯开银枪,断喝一声,便回身将身后的铜案劈成两段。此休说是那使者,就连在场的众将都大吃一惊,唯独那郑华似乎十分欣赏如此这般的尹温烈,故而抚掌大笑起来。再看那使者,双腿无力,跌坐在地,面色煞白,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跪倒在尹温烈的脚边,极为诚恳,好似在伺候天王老子一般。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请饶我性命......”那使者颤声请愿道,全然没有半点先前嚣张的模样。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尹温烈见状,故意将乱雪枪立在那使者身旁,惊的他又不自觉的朝后挪了几寸,尹温烈却说道:“我不想杀你,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便可。不知你愿意么?”那使者当即说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尹温烈闻言,心满意足的微微一笑,与那厅上的郑华相视一眼,郑华心领神会,便要放那使者离开。
而在此之前,叶居霜更是嘱咐那使者说道:“若是那常达问起,为何未曾将尹将军带回,你该如何回答?”那原本以为自己已然逃之夭夭的使者闻言再度坠入谷底,小心翼翼的用那比蚊子哼还要细弱的声音说道:“只说,只说是郑将军还未曾将其擒获......”此言一出,引来那郑华拍案而起,指着那使者骂道:“胡闹!”使者打了个寒颤,遂不敢再多言。倒是那叶居霜苦笑着说道:“你须得告知那常达,只说尹温烈已被郑将军擒住,奈何其凶猛异常,恐被其走脱,须得在牢中关押几日,杀杀威风,再押解回胜天府城。且务必要告知那常达,你已然亲眼见到尹温烈,身披镣铐枷锁,被关在死牢之中。你可记下?”
那使者连声喏喏,点头如捣蒜,赶忙表态道:“记下了记下了!”尹温烈等人遂又命其重复一遍,不知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未曾记住,那使者磕磕绊绊的说了一遍,又被郑华责令多说了几遍,直到将这句话背得滚瓜烂熟,才被众人放回了胜天府。且说那使者知晓若有尹温烈这等人在,胜天府的丢失不过是时间问题。故而那使者为了保全性命,便按照众人所说的去办。那蠢笨的常达未曾怀疑,便已然深信不疑,还大笑着对众人说道:“尹温烈既除,我无忧矣!”
松定城既平,且兵不血刃,更未引起那胜天府城的过度注意,实是义军的一大胜利。而此时再说那周一与令狐厌所率的兵马,如今如何。
且说周一与令狐厌率三千兵马攻打胜天府的粮草供给重镇天都城,这里虽然比不得那武平府,但也有大片的沃土以及不可胜数的屯粮,据韩追估测,天都城囤积的粮草能供给起义军大军一整年的用度,更何况还有每年一熟,源源不绝的粮草,故而十分重要。如此要地,自然也有三千兵马把守,故而周一与令狐厌将要面对的,亦是一场恶战。
只是这周一对令狐厌极尽嫌弃,她更倾慕尹温烈那种成熟稳重的,给人可靠的安全感,而令狐厌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在周一看来,不过是游手好闲的无能之辈。更何况即便夏侯桀为了自己的私欲叫整个巫山孤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身败名裂,但周一仍是以侠义二字约束己身,故而她一直瞧不起那不敢与人正面交锋,只在背后暗器偷袭,且一向以小人自居的令狐厌。
这一路上周一都未曾主动与那令狐厌说过话,倒是那令狐厌,屡次前来“招惹”她。不仅如此,令狐厌更是数次想打开那诸葛咎交给他们的锦囊,想要一看究竟。皆被周一拦下,并且警告他说道:“此乃军师的锦囊妙计,不是甚么连环画小人书!他特地嘱咐我们到要紧之处再打开,你若是敢有悖他的军令,我必杀你!”其实周一并不想杀令狐厌,只因其乃是尹温烈的兄弟,二人关系极好,故而周一也只是稍加恐吓。
架不住那令狐厌两手拨弄着那只红布银纹的锦囊,小声嘀咕道:“要紧之处?甚么要紧之处,我认为现在不就是要紧之处?莫非要等到命悬一线,千钧一发之际才看么?那还有命看嘛。”周一问言,干脆劈手将那锦囊夺来,攥在自己手中,好断了那令狐厌的念想。且说二人率军来到天都城前,还未开口叫阵,便闻听那城楼之上守将叫骂道:“大胆反贼,安敢犯我城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尚是大姜的天下,我等大姜臣民揭竿而起,号召义军,夺回原本是我大姜的社稷,何来反贼之说?倒是汝等见风使舵,背主求荣,忘恩负义,首鼠两端之小人!竟敢在此大言不惭?!”且看那周一,英姿飒爽,利于马上,黛眉凝立,指着那城上的守将厉声骂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为大将风范。
不想那天都城的守将蒋纯却冷笑着反驳道:“岂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姜朝气数已尽,天下大乱,战事纷起,我大卫天子带甲百万,良将千员,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终于平定天下,开创万世基业,汝等反贼竟敢不服?!殊不知乱世之中,神器更易,改朝换代,乃是平常。有德之人自当居之,此乃天道天意,尔等焉敢违背?”
不想那周一闻言,更加恼怒。她平素里虽不喜多言,但亦然知晓忠义二字,闻言怒发三千丈,便忍不住指着那贼将朗声斥骂,好一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