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长叹一声,感慨万分。所有的恩怨,总就随着斯人已逝而烟消云散,说得再多也只是徒劳。珍惜眼前人,莫问身后事,也该是如此。
“不知二少将军身体如何?如今物是人非,正是多事之秋,二少将军千万要保重身体呀!”邱望哭丧着一张脸,颇为无奈的说道。孟心点了点头,苦涩一笑,也应声道:“有劳邱将军挂心了。”说罢望了一眼神情呆滞,还在默默流泪的孟克,孟心便唤来下人,先将其扶回房中,梳洗更衣,再服侍他好生休息一夜,其余诸事,日后再提。而当诸事都安排妥当后,孟心与邱望二人便结伴来到正厅,商议军机。
见孟心双目无神,面无血色,一句话三声咳,憔悴不堪,似乎已是病入膏肓,那邱望便起身劝道:“二少将军还是早些歇息罢,如今你是这南理城中唯一能主事的人,千万不可有甚么三长两短呀!”见邱望满脸担忧,诚恳至此,便走下台阶,紧紧攥着他的手,复又拍了拍他的手背,苦笑着说道:“多谢邱将军关心,咳咳......但你我心知肚明,自父帅病倒后,你我便挑起城中大梁......咳咳,我城中虚实,想必那沈钦已然了如指掌。北军随时都有可能来攻城,咳,若再不抓紧时间,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可二少将军,你的身体......”邱望话还未说完,便被孟心抬手阻止:“咳咳,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战事紧迫,不得松懈。”孟心转过身来,琢磨一阵,便问那邱望道,“敢问邱将军,城内还有多少粮草?多少兵马,军械,战将?凡此诸类,一一报来。我好斟酌行事。”
邱望遂一一如实答道:“南理城土僻山荒,城小人稀,缺兵少粮,本就无有多少补给,又是一座孤城......先前抓获的俘虏因为分配不起粮草,也都放走了。如今城中的口粮最多只能支撑三日,所有老弱残兵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千人马,马匹只剩下一半,军械倒是足够使用,但战将......”谈至此处,邱望感慨良多,苦涩一笑,接着说道,“至于这战将,也只剩下末将一人了......”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这是苦涩的笑,也是相互鼓励的笑,越是艰难的时刻,人的精神越不能被先打倒。若是精神一倒,就如同失去了顶梁柱的屋顶,注定崩塌。故而眉头紧蹙的孟心也不禁遥望厅外的夜色,徐徐摇头,感慨万分:“哎,想我大军,原有近十万人马,浩浩荡荡,气干云宵......没想到,如今真到了穷途末路的绝境之地。”
“我们该如何是好?”邱望只是一员战将,论勇冠三军尚可一说,要论运筹帷幄,便束手无策。更何况像何平这样的战将都早已阵亡,而名不见经传的邱望,又能激起多少波澜?故而除了满城士兵,就连他自己,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孟心一人身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位足智多谋,小心谨慎的二少将军,能带领他们创造奇迹,击退敌军,成功脱险。他们甚至忘了,就在不久之前,孟啸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与寄托。
“十多日了。按理来说,援兵五日就该到,为何迟迟不见?即便是他们不肯发兵,为何不见回报?”孟心缓步走出正厅,来到城楼之上,登高远眺,但见夜黑月洁朗,风冷明星稀,愁绪满怀,无处诉说,又激起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孟心徐徐松开凑到嘴边的手,望着那掌心一抹刺眼的猩红,他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更加迫切的想要见到,那遥不可及的光明。
即使他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都是未知的定数。他仍然不肯放弃。
忽觉肩头一热,侧脸望去,原是那邱望给他披上了一件狐绒的大氅,说到底,那邱望的年纪比孟心大不了多少,便好似曾经的兄长一般,默默照顾他:“此处夜晚风冷气寒,二少将军身体有恙,还是不要操劳的好。”孟心闻言,颇为感激的点了点头,便又与他一道回到厅中,商议应对之策。
而此时此刻,那孟克将众人遣散,独坐房中,面无表情,而他的身前摆着大将军剑印,以及一堆拆开的书信。竟都是些拒绝发兵的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