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克忽然想起甚么,便问道:“你兄长何在?”
“兄长尚在城中查点各处关口城门的防守情况,准备画样图形,少时便来回报父帅。”孟心答道。孟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下城楼。而跟从在父帅身后的孟心,却在无意间察觉,不知何时,孟克原先挺拔的身姿已然不复存在,矫健的步履也逐渐蹒跚,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额角的白发也平添苍老。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父帅,已不是那个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豪气万丈,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而已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者,只是他肩上的担子,还没有一个人能接。
或许,曾经有过。但那个人,已然不知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短短三日,双方皆是度日如年,受尽煎熬折磨。北军上下原本锋锐正盛,等待三日,休说的确养足了精神,但原本摩拳擦掌,等待着一场攻城战的士卒却已然无有多少战心。至于南理城内的姜军,则是终日惴惴不安,夜晚安寝之时也是衣甲不脱,兵刃不离,睡着了也要留一只眼,以防北军来攻。双方就这样隔着几十里地博弈攻心,僵持煎熬,折磨着彼此。
三日之后,本在帐中饮酒的北军大将方槐却接到兵魁军令,命他率本部人马杀奔南理城下,却不得攻城,而是要日夜叫骂,引诱姜军出城来战。这方槐乃是个老实人,自然打算按照军令来办,而不会像庞征那般胡作非为,违反军令。不敢怠慢,当即接令,披挂上马,点齐兵将,就要出发,可尚未走出营门,忽闻不远处一阵叫喊声飘荡而来,方槐当即驻马,回身望去,却见那庞征身着便服,披头散发,纵马奔来,正是他喊住方槐,不知所为何事。
但既是同僚,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给,方槐便拱手抱拳道:“庞将军,不知庞将军喊住在下所为何事?”“吁——方将军多礼!”庞征勒住缰绳,草草还礼,横眉瞪目,火急火燎的说道,“方将军可是奉命攻城?”“并非攻城,只是骂阵诱敌罢了。”方槐如实答道。
闻听此言,那庞征便变了脸色,啐了口唾沫暗暗骂道:“妈的,这又是甚么计策!先是错失战机,折了我军锋锐,如今好不容易举兵出征,却又围而不攻,骂阵诱敌,这小子究竟有甚么打算?!”说罢抬起头来,惊见那方槐满脸狐疑的盯着他,这才说道:“方将军切莫不可一错再错,贻误战机,你部下有三万人马,我可拨你五千精骑,助你一臂之力,不知方将军敢攻城否?”
方槐闻言大惊,险些跌下马背,慌忙摆手说道:“擅自调动部队,违抗军令攻城,皆是杀头大罪,我哪敢如此!庞将军切莫再胡闹了,还是让我早些出发为好,耽误了时辰,兵魁大人定要怪罪你我!”“怕甚么,你且照我说的做,得了功劳你我对半分,若有甚么责任,老子一肩承担!”庞征立于马上皱着眉头,朗声说道。
可那方槐却如同见了瘟神一般,急切地想要将他甩开,不待告别,便率领部队撞开庞征,急速进军,向南理城进发。而那庞征被迫让开中门大道,却因此怀恨在心,破口大骂道:“汝等小儿,目光短浅,贪生怕死,如何能做成大事!如何能做成大事啊——”说罢又随口骂了几句,便愤愤不平的拨马往自家营帐奔去,想要借酒浇愁,唯有如此,方能解心中之恨。
且说那方槐率领三万大军火速穿过山谷,雄鹰展翅,傲视天地,掠过红岩,扬起风沙阵阵,遥望天地皆一色,层云如火烧,如血赤日顶高悬,寒风吹彻鼓不响,金戈皆收敛。快马急行,终是在正午时分赶到南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