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路,绝处逢生。”
可尹温烈这倔强脾气不仅不肯服输,更不肯违背良心替叶藏做些甚么“丧尽天良”“有损家国”之事,故而便自己从心中断了这回头的路。反正他已无牵挂与包袱,此时正是报国无门,壮志难抒,若是走投无路,折在此处,倒也认了这条命。
他虽不知为何久经沙场,虽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玉龙,竟会在今日这般恐惧,但他却愈发相信,这叶藏绝不是等闲之徒,也绝不如他看上去的那般慈祥和蔼。这精明古怪的老头子究竟有甚么打算,为何如此,他又还有多少手段,尹温烈不敢想象,也没有空闲去思考。
失了坐骑,虽算不上是寸步难行,但是要想硬闯出这桃花林,便更困难了几分。但尹温烈却不曾放弃,即便身死此处,也该战至最后一刻,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有窝窝囊囊束手待毙的道理?可正当他怀抱着银枪,垂着脑袋,苦思冥想对策之时,忽闻一阵沙沙声响。本以为此乃风吹花叶动,故而未曾在意。
可那沙沙声愈发清晰,似乎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逼近。尹温烈瞳孔收缩,表情骤变,双眼瞪得滚圆,慌忙抬头,左顾右盼,惊见那方才左右两侧夹道盛放的桃花树,竟都在朝着自己逼来!
这无异于白日撞鬼,阳间奇闻,分明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尹温烈却偏偏遇见这般闻所未闻之奇事。若非他亲眼所见,必不会相信!但即便今日亲眼见得,也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一望无际的两侧桃花树的的确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自己逼来,使得中间那泥路愈发狭窄,刹那间,尹温烈脚下所能站立的土地,不过仅剩一尺宽。
几乎不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那娇软艳丽的桃花此时此刻竟好似贪狼恶虎一般朝自己扑来,尹温烈正向朝前突进,奈何又不知从何处,闪出一株一丈七尺高的桃花挡在身前,尹温烈毫不犹豫,一声断喝,双手扯开银枪,又见寒光如龙,一声闷响后,那锋利无比,无坚不破的枪头便如刺入前方的那株桃花树干中,可奈何尹温烈有千钧之力,纵将满口银牙咬碎,眼眶瞪裂,青筋暴起,一杆银枪弯折如星月,浑身颤抖,又岂能将那扎根于泥土之下的桃花树连根拔起?
纵有花和尚倒把垂杨柳之典闻,却难有尹将军枪挑桃花树之故事。
千钧一发之际,左右桃花以至身侧,将尹温烈夹在当中,那尖锐的枝干与散着异香的桃花撩拨着尹温烈的意志,似乎要与他纠缠到筋疲力竭之时,将其困死于这山谷之中。但时至此时,尹温烈仍未曾放弃,侧身而立,撤出那纹丝不动的长枪,一个踉跄向后栽去,又顺势用枪尾支撑住身子,向后摆出左脚,踏住身后那棵桃花,一个转身,将银枪荡开,箭步直上,若有登天之势,似脚踏云梯,飞身而起,又大喝一声,将手中银枪枪杆摇断,当头劈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先前那挡住去路的桃花树的枝干尽皆斩断。
可叫尹温烈始料未及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将银枪收回,那株光秃秃的桃花便疾速朝后退去,险些将银枪夺走,幸得他双脚暗暗发力,飞身而起,扯住枪尾,又空翻一个筋斗,落下身来。银枪脱手,落在身下,正卡在那左右两株桃花树当间,似乎能抵挡一阵两侧桃花合拢的趋势。
尹温烈便稳稳当当的落在那银枪之上,此时正是千钧一发之际,那银枪弯折的愈发厉害,左右两难,进退维谷,唯有上天入地,方能逃出生天。尹温烈万般无奈,错开双腿,两脚各自踩住一株桃花的枝干,收紧小腹,吊着一口气力,用脚尖一勾,将银枪挑出,崩的弹起,在那半空旋转数周,尹温烈又趁势飞身而起,离地一丈余,翻了个筋斗,收枪入手,挽了个枪花,这才落在桃花树顶,双腿微颤,银枪黯淡,尹温烈的气息也有些杂乱,鬓角被汗水浸染,半蹲着桃花树顶。
休息一阵,恢复精力,徐徐站起身来,俯视四周情形,尹温烈再一次错愕不已,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只见那参差不齐的桃花树竟在不停的变换着位置,似乎如活物一般,极为灵敏,捕食着一切胆敢鲁莽闯入桃花林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