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走了数百步,忽见前方隐约有光,尹温烈便提起警惕,仗开银枪,将行礼包袱牢牢缚在背后,轻踢马镫,右手撇长枪,左手执缰绳,小心翼翼,缓步上前。待冲出阴影,方知此处乃是一间小厅,上有天井,如外界光亮,而那小厅的布置也如山上一般,古色古香,极尽典雅。三面皆是白墙,挂满朝代不一的字画真迹,盆景瓷瓶,应有尽有。中间摆着一张相对古朴的无纹石桌,与两把更为普通的石凳。
尹温烈心中好奇,环顾四周,确信四下无人,这才翻身下马,挑开银枪,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形,缓步走上前去,来到石桌前,这才发现原是一张棋盘。想那尹温烈,时至今日,已将近半数岁月都付了疆场,却忘了幼时被卖入达官显贵家中做小厮之事。想当初那人家只因尹温烈少时聪颖,做不得重活,便吩咐他除了做些闲杂事外,还要他陪少爷玩耍,那少爷虽出身显贵,倒不是寻常纨绔,对尹温烈也算照顾有加,闲暇之时,便也教过他认棋下棋,故而尹温烈虽不算精通,倒也能看懂几分。
这残缺的棋局并不难看懂,只是白子将黑子围在当中,交叉点皆被占据,仅留下一位棋眼,而此处并无其他棋子,仅在桌角留有一颗黑子,似乎是有意留给尹温烈去下。但尹温烈左思右想,细细琢磨,将那棋子捻在指尖,却无处可落子。这残局怎么看怎么是黑子的死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论落子何处,都再难起死回生。
但冥冥之中由天定,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动着尹温烈将手中棋子落下那棋子,摆在被重重围截的白子当间,棋眼之处,虽仍是死棋,但忽闻一声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咔哒咔哒”,在寂静空幽的小厅之中更显清晰,尹温烈闻声慌忙后退,错开双腿,摆开阵势,将银枪横于胸前,左顾右盼,极为警惕。
一旁玉龙也鬃毛倒立,怒目瞪圆,响鼻震天,上蹦下跳,躁动不安。
可稍过一阵,待诸事平定,也并无异样发生,正当尹温烈心觉此事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徒做唬人用处,并无实际用途之时,又见那石桌徐徐旋转起来,竟又向下陷去,直至消失殆尽,似乎并未存在过一般,这机关倒也普通,可偏偏在方才那石桌摆放之处,留下两行小字。
出于好奇,又迫于警惕,尹温烈便壮起胆子上前查看,只见其写的正是“回头是路,绝处逢生”。“回头是路,绝处逢生......”尹温烈又默默在心底念了一遍,细细品味道,“先是引导我下了一步明知是必死无疑的棋,如今却又告诉我,回头是路,绝处逢生......真有意思。”
尹温烈轻笑一声,便认定此乃那叶藏用来捉弄他人,故而设下此无用机关,可正当欲寻出路离开此地时,方知三面皆是墙壁,并无出路,正乃绝境,唯有来时之路方可离开,正该是“回头是路,绝处逢生”之用意。尹温烈大惊失色,心中隐隐不安,这叶藏似乎能洞察人心,极为可怖,不待细想,就要离开,谁知还未及动身,忽闻叶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荡在狭小的小厅之中:“尹少侠,前方无道,中途知返,绝处逢生,回头是路!不若听老夫一言,你我互助,必能使得前路开阔!”
“妖言惑众!”尹温烈方知那叶藏自始至终皆在暗处观察着自己,本就没想放他离开,又接连遭人戏耍,正是怒火中烧,当即飞身上马,夺门而出,双手挥动银枪纵马狂奔,似要将沿途那并不存在的荆棘阻碍尽皆斩断,荡开大道,如风似火,一路疾行。
片刻之后,尹温烈便回到了先前那抉择的岔路口,这次他并未犹豫,也未曾按照那叶藏所说原路返回,而是纵马越过碎石重叠,朝着那狭窄泥泞的东边小路奔去。那往东之路越走越宽阔,越走越平坦,但屡屡吃亏中计的尹温烈不敢掉以轻心,仍一路拍马快行,玉龙飞腾,风云震荡,果不其然,正是出谷之路,约莫行了一二里地,便来到一处山丘之上。
俯视前方谷地,且见四面环山,道路蜿蜒,桃花遍地。正前方桃花树丛之间,隐隐约约透出那狭窄的出口,尹温烈大喜过望,自诩老天庇佑,天无绝人之路,暗自庆幸未曾听那叶藏的“妖言”,不待三思,便冲入那桃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