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乾帝无力的瘫软在龙椅之上,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却又颤抖着落下,双目噙满了泪水,转头望向那姜朝开国先祖的龙像,狼狈的扶着椅背与把手站起身来,一个踉跄又险些栽倒在地,刚想迈出一步偏偏又踩中龙袍下摆,跌坐在地,那狼狈模样,实在不像是一国之君。但这也怪不得病入膏肓的奉乾帝。
他本想将江山平安无恙的传给太子,延续国祚,不想如今横遭变故,国将不国,他已命不久矣,又如何能含笑归于九泉,安心离去?
而那狄挽凤又垂着脑袋在一旁默默看着,那垂在腹前,交叠一处的双手,并没有丝毫的想要上前搀扶的意思。剑眉凝结,目光冷峻,一言不发之时,最显鹰视狼顾之相。
那跌坐在地的奉乾帝大失体统,竟依靠双手,匍匐缓步向前,至爬到那龙像之下,扯住画卷一角,竟发声嚎哭起来,丝毫不顾君臣之礼,也不顾那狄挽凤还在一旁,涕泗横流,好不可笑。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甚至还传出御书房,那门前侍候的太监惊落了手中拂尘,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先帝爷将基业交到朕手中,朕......朕本当尽心竭力,保祖宗基业......而今,朽木登殿宇,豺狼环伺京。国将不国,社稷难存!咳咳......朕竟无还手之力......任凭那北族虎豹豺狼践踏我大姜的国土,莫非朕这朝中,就无一人可用么......咳咳,呜呼哀哉,朕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祖宗脚下!但又恐,恐祖宗怪罪......事到如今,朕有何面目再见九泉之下的一十二代先帝呀!”
眼看那奉乾帝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似真要撞死在祖宗龙像之下,惊的那狄挽凤急忙上前将其拦住,挡在奉乾帝身前,也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跪坐在地,振衣而拜,连连叩首。奉乾帝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指着那同样泪流满面的狄挽凤笑骂道:“事到如今......你还如此惺惺作态,又有何用!咳咳......如今成了这般气候,还不是尔等从中阻拦!”
闻听此言,那狄挽凤微微抬起头来,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气,冷笑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老糊涂竟然没有完全糊涂,故而他镇定自若的沉吟片刻,便放声哭号。奉乾帝实在听不下去,愈发心烦,斜倚在龙椅旁,不耐烦的问道:“朕乃是为了天下黎民与祖宗社稷而哭,你又为何嚎哭......”
“臣难有陛下之志,臣乃是为自己而哭!”狄挽凤直起身子,抹着眼泪如此说道。奉乾帝闻言怒极反笑,抬手指着狄挽凤眉心遂问道:“为自己而哭......卿莫非知晓汝之罪责而畏死耶?”
谁知那狄挽凤却又五体投地,大礼参拜,哭的愈发伤心,连连顿首,抽泣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身子拱手回答道:“臣之性命,系于朝堂,何堪生死而心惧?臣所为者,乃心也!叹忠良心屈作豺狼,恨铮臣骨折反被枉。陛下——臣不惧死,但惧臣之心不为陛下所知。倘若陛下知晓臣之主张,臣虽九死,犹未悔也!”
只因狄挽凤声泪俱下,实在真诚,奉乾帝也不得不相信,故而轻叹一口气问道:“既然如此,朕也不怪你......咳咳,你且与朕说说,你心若何?为何要拦截那军报,致使酿成大祸!”说罢,奉乾帝又跌坐在龙椅之上,似乎方才的那一切都是回光返照,用尽了全部气力。狄挽凤便看似诚恳的跪在他身前,徐徐说道:“陛下龙体有恙,而前方战线几多失利,皆因北族进攻急促,我军不曾防备,筹备不足,军心不齐所致。故而叫北军一时得利。依臣所想,战局虽如此,却非不可逆转。”
好一个狄挽凤,三言两语便将那责任推卸的干净,又编出一手好谎言来,半真半假,哄骗那并不知晓真实情况的奉乾帝。北族进军急速不假,初始之时,姜军连遭数败,损兵折将,也的确毫无防备,致使军心涣散。但北军一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已近一月,期间姜军也组织了不少次拦截与反攻,在军械粮草皆充足的情况下与北军正面交锋,不知是因为久疏战阵,还是因为统兵失策,又或是人人皆无战心,致使姜军败多胜少。
一败再败,士气愈发低落,便有了那见风使舵,望风而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