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外头天荫又风大凉爽下来了,要不出去走走?”沈府里边,打从大将军沈嘉卸甲同赵王慕容瑛离开长安之后,沈家大门便时常都是关闭着的。侍奉老夫人的梳头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
沈老夫人躺在一张竹制的摇摇椅上,手上盘着已经出了胶的两颗胡桃,闭着眼在窗口之下感受着外头的凉风习习。听见陪嫁丫鬟容衣如此说,先是抬起手来往窗口那边舞了几下感受外头的风。
半晌后沈老夫人起了身:“去外面走走也好,子规这孩子走了也有些时日了,也不知在那边安顿得如何了,与赵王那孩子有没有吵嘴日子过得好不好。”活了一辈子,沈老夫人心怀早已看开了。
“算一算日程嘉哥儿他们也刚到中山郡不久,估计这两日还在忙着整顿城防内务,想来得了空之后就会给我们写信报平安了。”容衣扶着沈老夫人出了门来,入目一眼的是一棵长在角庑的翠松。
沈老夫人说:“近来长安的风向总算是稍有定性,只希望以后……”
“老夫人!老夫人将军来信了,老夫人您看是将军寄回来的信!”前院那边儿风风火火一个丫鬟打断了沈老夫人的话,她手里还拿着一封才刚从信使手中得来的信,兴冲冲地往老夫人院里跑。
容衣喊道:“慌张什么,当心脚下。”
“老夫人,容嬷嬷您们看,是将军寄回来的信。”
沈老夫人有些激动,孙子走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来信报平安了,容衣知道她心中着急,因此接过那小丫头手中的信封以后用头上的发簪划开了蜡封。信纸一抽出来,足足有三页折叠整齐的。
沈老夫人年纪虽大眼神却还好得很,不需要旁人的相助自己便能将信从头看到尾,得知孙儿一切安好在中山郡那边也都安顿妥善了,生活日常一切都慢慢步入了正轨之后,也是长舒了口气。
容衣看过信之后也是一笑:“太好了,哥儿与赵王殿下能在中山顺顺利利的,这日子总归是他们两个人要一起过的。老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改明儿奴婢就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捎寄过去。”
“别着急,子规既然给咱们写了信,赵王一定也给陛下和太女殿下写了信。等一等东宫的消息,说不准太女殿下也有口信要往那边送,先让人把东西准备上,褥子床被还有秋衣冬衣都备上。”
容衣点点头,与沈老夫人转身又去了府上的后花园看花赏荷,一连数日的阴霾总算一扫而空。自家老夫人打从早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后身体一直不好,只希望老夫人年终之际,能再见嘉哥儿一面。
从中山寄回来的信拢共有两封,一封是慕容瑛写给父皇的,一封则是给我这个妹妹的。我拆信的时候韩灵儿正在一旁烹水点茶,她进东宫也有些日子了,多多少少也摸得清我的一些脾气。
只要乖巧温顺不惹是生非,我自然让底下人好吃好喝供着她,权当是养了一只人形宠物罢了。
“哥哥总算是和沈子规安定下来了。”这封信是慕容瑛到中山以后给我寄来的第一封,我要好好珍藏着。是以我转头将手里的信交给了碾霜:“去库房里挑一个匣子出来,把这封信仔细收着。”
“赵王殿下他们在中山一切都还好吗?”韩灵儿没来由的忽然这样一问,我后知后觉想起身边还有个外人,不过这问题也不算是什么隐私,也就如实回答了:“哥哥与沈子规过得好极了。”
“如此,也好。”韩灵儿心中到底是不甘,我不用抬眼去看就已从她的语气中领略了出来。
我面前是一张黄梨木垂云首长几,铺了一张钻红色的团花纹毡子,又在这毡子之上摆了一把筝。这把筝只有十三弦并不是我上一世常见的二十五弦,筝座用的是梧桐和红橡,表面都雕龙刻凤。
四岁起我就开始习筝学琴,这些丝竹管弦乐器还真没有几样能够难倒我的。在乐理上我比不过我哥哥慕容瑛,他若出生在普通世家兴许能够如愿,做一个风流雅士与音乐相伴常乐自在逍遥。
碎玉领着从小黑屋关禁闭放出来的沉鱼来见我时,我正在弹《春日雪》,这曲子是我们的外祖父年轻时在外游学所做,记录的是他当年在北地初见太雪先生时的场景,春暖花意浓,白雪沾青丝。
碎玉先将沉鱼留在了风亭外候着,敛裙入内:“殿下韩良娣,沉鱼她过来给您请安来了。”
“奴婢沉鱼拜见太女殿下,拜见韩良娣。”
我手上动作一停,让人将古筝和旁边的香炉都撤走,另有人重新奉上瓜果酒水。我便往后面一仰,栽进一个宫女的怀中靠着:“给孤捏捏肩,你这身上今日用的香粉味道不错。”
“是~多谢殿下夸奖,婢子今日用的是茉莉花香。”
我哦了一下,笑道:“茉莉花?不错,很适合你。”说罢从长几上拿起一支三叉签子,戳起一颗鲜嫩去了皮籽的葡萄果肉,这葡萄是龟兹今夏上贡来的,太极宫那边有三车,我这东宫有两车。
父皇不甚喜欢吃葡萄,多数都赏给了后宫里的嫔妃以及公主皇子们,又给我这东宫太女赐了一车。故而我这里的葡萄不但比旁人多,而且因为有自己的冰窖,故而这些葡萄也保存的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