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就像是沉睡在温暖的水中。
虽然她想不起来自己蜷缩在母胎时候是怎样的感觉,但她觉得,现在的感觉就应该是了。
温柔,安全。
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支持。
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个归宿。
就算是倒下,也会有双手接住你。
她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感觉了呢?
大概……从那天起……
她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安眠的夜晚。
咕噜——
是细微的水声。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却传来疼痛,而触感,也向她反馈……
她是真的在水中。
她困惑地睁开了双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最先入眼的,就是正对面的一个……灌满水的罐子。
里面有个插满针管的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裙,那长裙甚至将她的双脚都包裹起来。
视线微微转动,她在旁边发现了三四个类似这样的罐子。
而且里面都有一个女性。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也是处于这样的水罐子当中。
这样的场景,让她很快就和一些邪恶的实验联系到了一起,里面的,是沉睡的实验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
该死。
她回忆着在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得到的却是剧烈的爆炸。
呃,不对。
应该是车祸?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遭遇车祸?
她还想要回忆这些什么,可是记忆像是潮水般冲击着她脑海,然后撞成碎片,凌乱不堪。
每一段记忆都是零散的,充满了厌恶的,甚至是……不属于自己的。
剧烈的头痛,让她挣扎着,而乱动的四肢却传来更深的痛苦。
她的大幅度动作让她扯断了缠在自己身上所有的线,她周围所有的仪器亮起红灯,隐约间,从另一头传来警告声响。
紧跟着的,是急忙的跑步声。
-
几分钟后。
她头发湿漉漉地半坐在病床上,眼神有些茫然地盯着周围。
在床的周围站着医生护士,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跟他们赔礼道歉。
少年模样清秀,一身的黑衣,还带着孝,身上没有消散的炉火气在跟医院的消毒水味做抵抗,或许他刚刚才从火葬场回来。
而少年虽然在道歉,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寒意。
“既然已经苏醒了,就不用再使用营养舱了……”医生顿了顿说道,“那对你们来说,负担可能有点大,而且营养舱对非适配者的人效果并不好。剩下的伤,都是可以自行恢复的……”
“我不是非适配者。”
她的情绪促使她说出了这句话。
医生无奈笑道,“只是暂时的……那个,小伙子跟我来一下,我跟你说一下都用什么药。”
少年跟在医生身后走了出去。
医生低声在少年耳边说了几句,“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都不怎么好过,但是答应我,好好看着你姐姐,她情绪不太稳定,害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医药费用的事情可以等到医疗赔偿到了之后再缴纳。”
少年沉默几秒,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
黎白尽量让自己满脸笑容地回到房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对方却向他投来茫然的眼神,“呃……黎白?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黎白本想离开,可是想到医生的嘱咐,他还是拉过椅子坐在了旁边。
“听着,车祸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车祸?”她好像回忆起来了什么,“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他们死了吗?”
“什么?”黎白一脸的难以置信。
“抱歉,我是说……我……咱们的爸妈,还活着吗?”
黎白深呼吸,双手攥紧,压下心头的愤怒和悲伤。
“他们……没有抢救过来。”
“是吗……”
黎白在静静等着她的下文,可是她却一个人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发呆。
半晌,她才开口。
“今天是几号了?”
“4月10日。”
“2070年4月10日?”
“对……你只睡了七天,不是一年。”
“真神奇……”
她攥了攥自己的手。
“我之前那样的重伤,只需要七天就恢复到这个程度吗?刚才的东西……是叫营养舱对吗?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呃……等等,我好像应该知道……愚者之石?呃,不对,应该是叫零力,还是什么来着……”
黎白终于无法忍受,情绪爆发。
“我受够了!对你保持微笑真是个困难的事情……我告诉你父母走了,但你关心的只是这个?你疯了吗!还是说正中你下怀!”
“抱抱歉……”
记忆太过于混乱,她还没有接受这个世界,也没来得及接受这份感情。
从身体中传来的情绪,全部都是对父母的厌恶,这让她无法悲伤。
“这种事情是说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黎白指着她的脸,“父母是为了你这个废物,才去那种偏远地方的!不然不可能遇见虚空异兽!是你,害死了他们!”
她抬头,发现少年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或者说是,这个身体原主人,也讨厌他。
他也讨厌她。
他们互相厌恶。
咕噜——
她的肚子声响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这让少年愈发恼怒。
“呆在营养舱里不会饿,既然你那么喜欢,不如就呆一辈子吧!”
黎白愤而起身,狠狠一脚将凳子踹了出去。他转身就走,在一声巨响之后,关上了病房门。
“呃,真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