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把两人间的意外相遇直接定性为天降缘分的沈复,从此对周衡的心思发生了质的转变,连带着的,只要是对周衡不利的,必定要替她扫除干净。
而当前第一桩,便是好好查一查这突如其来看似巧合、却又像是调虎离山之计的春雨厨房被使绊之事。
当然,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明的,是以当着沈嬷嬷的面,沈复也没怎么说,只让她不要急,让人注意晚晴院的动向便是,后来却最终还是去了外书房歇下,入睡之前找了暮云吩咐了些事。
第二天下午沈复便又提早下了衙,回府直奔上云池畔的柳风阁,门口草地上带着小黑狗坐等他来的春桃,远远地就迎上前来禀报:
“王爷,表小姐在水榭那边,春雨姐姐一直跟着。”
说完了就赶紧低头候在一旁等他发话。
沈复对此很是满意,之前这小丫头还是太随意了点儿,便“嗯”了句,示意她不用跟着,之后缓步往水榭那边去。
许是心境不同了,如今走在这条水边小路上,沈复只觉心情舒畅,连带那两边的绿树青草,都倍觉赏心悦目,又想着,过几天还能让周衡在自己跟前一展身手,更是觉得兴奋和期待,脚步也快了起来。
春雨那边也远远地早就看见他了,一边跟坐在石桌前看着一直在发呆的周衡说了声,一边从水榭内疾步迎了出来,行了礼喊了声:“王爷!”
见沈复的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看向了水榭里的表小姐,便很是识趣地低声说了句:“表小姐今日身子无恙,饭菜也合胃口。”之后就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沈复听了便抬脚往前走,这会儿坐在石桌旁的周衡也已经看着他了,倒是没有听到往日那句“你来啦?”笑容也有些勉强。
不过沈复如今心情好,也不以为意,上前就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先是仔细地看了看周衡的脸,满意地说了句:“不错,脸色看着比昨日好多了!”
接着又叮嘱了句:“这几日饮食上还是要多加注意,还有,这会儿太阳还是有些晒,为何不放下帘子?”回头打算喊春雨,见她垂着头站在外头,便打算起身自己去拉帘子。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周衡拉了下沈复的袖子,有些无奈:“昨日是意外,现在已经好了,而且白天都在凉快的屋里躲了一天了,还是得出来感受下自然的温度。”
话都这么说了,何况自己的袖子还被拉住了,沈复扬着嘴角顺势又坐了下来,一边又低声关切地问了句:“揪痧的地方,可还疼么?”今日再看,背上不知如何,但脖子上的痕迹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有点疼,不过没关系,”周衡的声音有些轻,如果仔细听,其实还会觉得有点惆怅,眼睛则避开沈复看着外头的荷花丛,如今荷花已经开了不少:“要想好起来,总得受点罪,这已经算是很运气了,幸亏你当时知道怎么紧急救治。”
这话说得沈复的嘴角更是上扬了一些,嘴里则是应景似的答了句:“哪里。”
迟疑了下,终是决定跟她都说了:“其实...以前我也不懂,不过三年多以前,我父王...当时也是这般...”
这话说得周衡立马震惊地转过了头来,想了想,又觉得时间不对,沈复这会儿不是已经出孝了么:“那你父王...不好意思,当时应该天还没这么热吧?怎么就...?”
这话正合了沈复的意,阿衡的思路向来转得快,便很是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那会儿其实也就是二月末,只是你也知道,春日里天气多变,一阵冷一阵热的,那几天天气忽然暴热,本来大家还穿着棉袍的,到中午时,却热得几乎可以穿单衣。”
说到这里,沈复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父王身体康健,那会儿他在兵部,我则在京畿道的神策军,等我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父王他...已经不行了,宫里的太医们都在跟前,跟我说父王是中了暑!”
说到后来,想起当时自己那番无法置信的悲痛心情,沈复只得努力克制着抬头闭上了眼睛,虽然三年多过去了,当时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长姐凄厉地哭嚎着说她不相信父王就这么没了,可父王却脸如金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到沈复的样子,一半是眼见他如此难过有些不忍,一半是联想到他日外婆如果没了而自己却也不能见上最后一面...啊,不能去想!周衡摇摇头,自认有些感同身受地把手放到沈复放在石桌上的手上:“别再想了!”
逝者已逝,没想到沈复的父亲是这般没的,古代的医术还是欠发达了些,要是在21世纪,中了暑送医院急救肯定能救回来,想到此,周衡不禁叹了口气,昨晚到现在的心事又浮了上来。
沈复却只以为她这声叹气是为了自己,感动之余便反手握住了周衡的手,低头睁开眼睛温声说了句:“我没事。”
周衡见他眼角湿润,一时间倒也不好意思立马就抽出自己的手,便也就任由他握着,只是这样未免有些亲密,看了眼水榭外专心看着棵柳树不知在想什么的春雨,便硬着头皮另起了个话题:“厨房那边,今早和中午的饭菜都挺好。”
“嗯,那就好!”沈复很是随意地应了声,如今他的心思全都在手里,周衡的手指纤细瘦长,握在自己手里...真想一直这么握着不放。
周衡见他低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终觉不妥,便硬着心肠抽了出来,嘴里则答了句:“对啊,想来那潘大娘也不会再为难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