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复摇摇头,尴尬得耳朵都红了,之后迟疑了下,依旧努力地跟她解释道:“世家大族的做法,通常在男子成人之后便会让他收两个侍妾在房里,她们并非妾室,只是…”为了利于婚后夫妻生活和谐而已,迎娶进门的正室夫人也不会太过计较,毕竟侍妾身份低微,连妾室都算不上,何况大家都是这样的做法。
但阿衡来的那个地方,姑娘家可以跟男子一般上衙门里做事,还同工同酬,这事不好跟她启齿,说到后来,沈复终是沉默了下来。
周衡也不计较,如今她的问题多着呢,于是第二个问题随之又抛了出来:“那,那要是她们怀孕了,嗯,就是有喜了怎么办?那应该可以成为妾室了吧?”
作为一个现代职业女性,周衡这会儿心里想的是这样的侍妾该如何“晋升”,要是没有上升通道,谁还愿意给你当什么房中人啊,王府侍妾也没意思,甚至比较可怜。
沈复本来是很尴尬的,听到周衡这个问题,不禁一愣,也是再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姑娘不仅毫无异色,还一脸认真地跟自己探讨一个侍妾怀孕了能不能成为妾室。
心里有些悻悻然,又安慰自己,阿衡她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有好奇心也是正常,便忍着心里的各种复杂情绪拿周衍给她做例子: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也得正室进门得了她首肯才可以,像周家,你父亲,当初也是你母亲进门后才纳的妾。”
但其实,侍妾地位低微,就算真的怀上了孩子,多半也是在正室夫人多年未有子的情况下,那样的话,那孩子多半也是养在了正室夫人的名下,而侍妾的前途命运就不好说了。
这些内院之事,沈复本不太知晓,他自幼丧母,父亲又并无任何妾室,也是在长姐沈怡出嫁后才知道。
姐弟俩从小感情深厚,沈怡出嫁后,一开始倒也夫妻情深,后来沈怡守孝期间威远侯便让母亲纪老夫人出来当恶人纳了妾,为这事,也没少跟弟弟诉苦。
可惜沈怡就算贵为郡主,但她毕竟不是皇家血脉,娘家也只有个弟弟,当时因为守孝也是并无官职在身,无权无势的,照她的话说,只能任由纪家那对母子恶心人,毕竟,她的膝下都有了两个儿子,人也还年轻,纪家完全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所以一开始,沈怡退让一步,说可以给威远侯安排两个侍妾,却不曾想,转眼侍妾就“意外”怀了身子,纪老夫人便借口为庶孙子着想,把那侍妾纳了妾室,好在威远侯自知理亏,又是个好面子的人,这几年下来,侯府内院还算安宁,饶是如此,沈怡跟纪老夫人婆媳不睦却已是既成事实,而跟威远侯之前,也早已不再跟以前那般。
照沈怡对自家弟弟某次吐露的掏心话:“阿复,衡表妹虽然任性了些,但她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夫妻之间,其实容不下多余的人,真要纳了妾,就算只是为了留后,女儿家都是死心眼的人,心里也是起了疙瘩回不到从前了。”
这话虽是劝沈复,但意有所指,连带旁边站着伺候的沈嬷嬷都听了进去,以至于等沈复出了孝,沈嬷嬷还很是欣慰地在他面前提了两句,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最起码,纪家母子以后对自家郡主也只有敬重有加的份,连带郡主所出威远侯府的两位小公子,本来就是嫡出,舅家有的靠,别的人更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当然,这里面情况复杂,周衡也并不知情,沈复虽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依旧还是拿她唯一熟悉的周家做了例子,解释到这里,本以为差不多了,但周衡听了反倒又有了第三个问题:
“但是就算要正室首肯,同样的,那要是她不同意纳妾,也得男的首肯吧?”要不然原身也不至于闹着要沈复同意不纳妾啊,这里可是红果果的男权社会。
看来今天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而且没想到长姐家的情况竟然就被她问中了,沈复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罢了,今日就一次性地跟她说明白吧,真是的,沈嬷嬷今儿也是一直不给力,说是让她好好问问潘大娘,那也得先看看时辰,该做的晚饭就不能先赶紧吩咐厨房做好了送过来么?潘大娘是管着厨房,但她又不是大厨,问话也不耽误厨子们做饭哪!
努力压下心头烦躁的情绪,沈复跟周衡慢慢举例解释,当然,纪家依旧没提,还是拿现成的周家做例子好了:
“谢家姨母,虽然是护国公府旁支,但他们家素来跟我母妃家走得近,姨母也有亲兄弟,所以姨母家中父母,也就是我的堂外祖父母,都遵守谢家祖训,并无纳妾之举。”
“当时周太夫人以及当时还在世的周老太爷为周衍这个独子求娶谢家姑娘,周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早二三十年前,则更是不行,后来也是谢家帮衬才多少好了一些,是以当时周太夫人上门提亲时明确表了态,说也会遵从谢家家训,他日周衍四十无子方可同意纳妾,谢家这才同意姨母下嫁。”
可惜后来不是也纳了妾生了一堆庶子庶女,周衡点点头,看来沈复已经给出答案了:
“结果后来我那个爹不守承诺变卦了?真是个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