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血脉最近?”杨信撇撇嘴,哼了一声。
他却清楚,必是赵氏族人畏惧赵忠权势,也不敢阻拦。
“叔父的意思是,”赵戬也不答话,又道,“少主你在塞外战功赫赫,赵烈投你,也能有个借口,可以说是想跟随你学习兵法韬略,有朝一日出塞,为父母报仇……”
杨信点头。
他当然清楚,“有个说法”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原因,则是自家弘农杨氏的身份。
就是赵忠,遇上弘农杨氏这庞然大物,也得掂量掂量自家分量。
“既然如此,可让他直接来会稽郡。”杨信点点头,又想起一事,“不过,相隔千里,他如何过得来?”
“此事,少主大可放心。”赵戬面露微笑,“赵太守常年镇守辽西,也是深得人心,麾下多有族人亲卫。他虽然死了,自然也有忠心耿耿的部下,护送赵烈渡海前来。”
杨信听出些门道,不由一怔:“他们已经南下了?”
赵戬点点头:“辽西郡临海,赵烈渡海直接前往会稽,应当会在我们之前到达会稽郡。”
“等等。”杨信哭笑不得,“这不是先斩后奏吗?他就不怕,我不愿收下他?”
“少主,你会拒绝他吗?”赵戬却笑了,一脸笃定。
“呃,还真不会……”杨信很郁闷。
他还真没法拒绝赵苞的遗孤。
当然,留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既是赵苞的遗孤,也是读过书的,即便禀赋平平,留在自己身边处理案牍之事,或当个军师也不错。
杨信却不知,自己是大大地小觑对方了。
而他更不知道,赵烈将会成为自己麾下一个强大箭头组合,“三人貔貅”中的一员,领精锐战骑“貔虎骑”横行天下,更将成为令鲜卑人寝食难安的一场噩梦!
……
南下,到了九江郡。
“同行千里,也终须一别……”陆康满脸含笑,拱手道,“子誓,就此别过吧!”
“可惜,不能一直跟随在季宁先生身边,聆听教诲。”杨信心中略有不舍,也拱手道。
这绝不是违心之言。
陆康是一员儒将,他擅长治军,能鼓舞士气,懂得如何得士卒效死,也深谙地形、巧变、应对之道。
他是有些本事的。
若非如此,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能抵御孙策猛攻近两年有余?若非如此,一个普普通通的耋耄老人,又怎能教出陆逊这样的不世儒将?
杨信与他同行,是真的生出“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感悟,只觉所获良多。
“季宁先生,与君相识数日,只觉胜读十年之书。”他神情诚恳,提议道,“武陵郡蛮荒之地,盗贼横行,又常年有武陵蛮作乱,实在不太平。不如让我派些人护送先生,一路送到郡治?”
“不必,是真的不必。”陆康闻言,莞尔一笑,“遇上蛮夷、盗贼,我二人想要逃脱,还是轻而易举的。此番你护送我至九江郡,已经令我很感激了。我昨夜也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投桃报李的办法。”
“投桃报李?”杨信闻言一怔,笑着道,“季宁先生,我助你是为公心,那是不求回报的。”
呃,真过意不去的话,给个陆逊的预售资格就行……
他暗暗嘀咕。
陆康含笑,一指点在逾辉的眉心处,朗声吟念道:“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
嗡~~
逾辉低着头,不安地刨着蹄子,而周身璀璨流光渐渐敛没,几息间,竟是黯淡无光,与普通战马无异。
“儒术?”赵戬一惊,旋即道,“不,不是儒术,而是道法,‘微明’。季宁先生,您竟还懂得道法?”
杨信心头恍然:微明,取自老子的《道德经》,自然是道法了。
“道法,我只是略知一二,并非所擅长的。”陆康笑着谦虚道,“我先以儒术‘非艰’,降低了道法的难度,才能得以施展‘微明’。不过,如此一来,‘微明’的效果,却是远不及真正的道法了。”
杨信点点头:明白了,套娃嘛……
杨黥则凑上来,在杨信耳边低声诉说“微明”的效果。
微明:封禁天赋能力,在需要时解封,则能爆发出比平日更强的力量。就拿逾辉做比方,它的“辉煌”和“光耀”此刻尽数消失,平素和普通战马无半点区别,但一旦解封,则能迸发出更为强大,不逊烈日的辉光!
杨信眉梢上挑,心中大喜。
“微明”的效果,不止强大,而且更是适合!
平素封禁逾辉的能力,根本就不算副作用。这匹逾辉平素太醒目,让他想偷袭敌人,或者潜匿遁逃时,都变得十分困难。
“手掌按上他的脖颈,喊上一句‘解封’,即可解除封印;同样的,喊上一句‘封禁’,则可重新封印。”陆康笑着道,“我能力不足,‘微明’仅能持续一年,一年后,你则可寻找更懂道法的儒生去施展。”
“那可不容易,说不准又得去劳烦季宁先生。”杨信满脸喜色,又感慨道,“如今,修道法的人太少,反倒是修妖法的挺多。”
这可不是客套话。
杨信所说的妖法,其实是道术。
“道法”,是取自《道德经》(即《老子》)、《南华经》(即《庄子》),《周易》等典籍,是来自道家的;而妖法,也就是道术,则取自《太平经》、《周易参同契》等书籍,是来自道教的。
自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却是道家式微,道教兴起了。
“那样最好,”陆康闻言,也是笑了,“若是子誓小友前来,我必扫榻相迎。如今南方不靖,常有叛乱,说不准我也有倚仗你的地方呢。”
“若有需要小子的地方,季宁先生请尽管开口。”杨信再次拱手,恭敬道,“小子必尽心竭力。”
……
盯着陆康、陆儁父子的背影,杨信忽地有几分惆怅,又拍了拍身下的逾辉,笑着道:“逾辉,从今晚后,你就要低调做人,啊呸,低调做马了。”
唏律律~~
逾辉长嘶一声,却是摇头晃脑起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作为一匹骚包马,不让它人前显圣,实在比宰了它还让它难受。
不过,一旦封禁了辉光,杨信却感觉到,其皮毛下有幽光流转,如同堤坝在蓄水,正酝酿着更强的力量。
一旦爆发,必是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