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向南。
对杨信而言,济水河畔的一战,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过于留心。
自他远出塞外,连续转战千里,和鲜卑人接连恶战后,意志得到淬炼,眼界也更加开阔,对太平道的敬畏之心,已是少了许多。
对那场终将到来,并会开启乱世的浩劫,杨信做足准备后,心中的担忧也少了许多。
至于梁龙的叛乱,他则是更不放在眼中。
杨信隐约记得,朱儁出手后,梁龙旦夕则覆灭,根本没激起什么大的波澜。
他自然不知道,太平道中人已经盯上自己了,投来目光的,更是马元义、张曼成两位神上使。而梁龙的叛乱,也因太平道的暗中操作,将会声势更壮。
南下的路上,又有北方的消息传来。
……
赵戬双目失神,眼瞳中有无数道青碧辉光横掠,时而嘴里念念有词,似在交谈着什么。
“叔茂这是怎么了?”杨信好奇询问,心中则暗暗嘀咕,掉线了?
“此为儒术‘道听途说’。”杨黥没来得及开口,倒是陆儁先开口道,“叔茂应当是与人神交,在远程交谈。”
“道听途说不限距离,千里之外也如在面前。”接着,杨黥解释道,“不过,此儒术的条件颇为苛刻。需亲近之人,且双方都懂此儒术,才能相互交流。”
呃,这不就是无线电话?还是亲情号……
杨信摸了摸鼻子,表情古怪。
他自然清楚,赵戬必是和赵岐在交流。
莫非,北方有变?
众人耐心等候。
不多时,赵戬瞳中青碧之色淡去,眼中恢复神采,但面色沉重,满脸哀容。
“怎么了?”杨信心中一紧,赶忙问道。
“叔父向我传话,鲜卑又侵边了……”赵戬声音干涩,表情愁苦。
“鲜卑人狼子野心,真是可恨啊~~”虽然心中早有预期,杨信还是心中生怒,又问道,“可有城池陷落?”
“没有。”赵戬摇摇头。
杨信松了口气: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城池陷落,死者恐怕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流离失所者更将不计其数。
不过,赵戬的下一句话,又让杨信一颗心沉到谷底。
“辽西郡的赵太守死了。”赵戬道。
“赵太守?”杨信闻言大惊,“怎么会?他是战死的吗?”
赵戬口中的“赵太守”,是杨信一直想见,却始终未能成行的辽西郡太守赵苞。
赵苞的天命为“陆吾”,是上位天命,且他久镇辽西,也久颇盛名。故而,杨信一直想见上一面,可却苦于没有机会。
如今自身南下,赵苞又身死,却是永远也见不着了。
“不,不是战死。”赵戬摇摇头,冷声道,“鲜卑人哪有本事杀得了他?”
“不是战死?”杨信闻言,愈发狐疑不解。
赵戬叹息一声,将经过娓娓道来。
“唉……”杨信听完,良久无言,最终只得一声叹息。
却是,赵苞挂念亲人,派人到故乡迎接母亲和妻子。但家人在前往辽西郡的途中,路上经过柳城,正遇上鲜卑一万余人入境劫掠,其母亲和妻子全被劫作人质,用车载着她们前来攻打辽西郡治。
赵苞领步骑两万布阵迎战,可鲜卑在阵前推出赵苞的母亲,赵苞悲愤号哭,对母亲说:“当儿子实在罪不可赦,本打算用微薄的俸禄早晚奉养母亲,却不料反而为您招来大祸。过去我是您的儿子,但现在我是朝廷的大臣,求大义则不能顾及私恩,自毁忠节,只有拼死一战,来弥补我的罪孽。”
赵母远望儿子,则是大义凛然:“我儿,各人生死有命,怎能为了顾及我而损坏忠义?无需顾忌我的性命,你当尽力去做!”
赵苞全力进攻,并动用了天赋“知雄守雌”,三军声势惊天动地,一战大破鲜卑,但母亲和妻子也被对方杀害。
战后,他将母亲、妻子安葬,又对家乡中人说:“食朝廷的俸禄而逃避灾难,不是忠臣;杀了母亲而保全忠义,不是孝子。不忠不孝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
他吐血而死。
“该杀千刀的鲜卑狗……”张猛怒发冲冠,破口大骂。
“终有一日,我必灭了鲜卑!”赵云怒声道。
其余诸将也满脸怒容。
杨信则心情沉重。
他的看法,却有不同。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鲜卑人固然可恶,但如果没有那场毫无意义的北伐,赵苞恐怕也不会死于此处。
“自古忠孝难两全……”陆康叹息一声,面露敬意,“威豪自认不忠不孝,我却以为,他是忠臣,更是孝子。”
威豪,正是赵苞的字。
“少主,还有一事。”赵戬又道。
“什么事?”杨信一愣。
“据我叔父说,赵太守有一幼子,名叫赵烈,年纪虽不大,但熟读经史,深谙律法,有乃父之风。”赵戬望向杨信,“如今他父母双亡,叔父的意思,是让他来投奔于你。”
“我记得,赵太守来自甘陵赵氏,”杨信闻言,面露疑惑,“甘陵赵氏可是甘陵大族,即便他父母双亡,也会有族人供养的吧……”
族人供养失亲的幼子,这在大族中时极为常见的事情。
譬如荀攸,自小失去父母,就被养在族中;还有诸葛兄弟,在诸葛珪死后,也是投奔了叔父诸葛玄。
“一般是这样,”赵戬点点头,苦笑一声道,“只不过,赵太守的从兄是赵忠。”
“中常侍赵忠?”杨信闻言,表情微僵。
赵戬再次点头:“赵太守青白正直,一直以从兄赵忠为耻,不与其往来。但是,赵烈尚未加冠,而赵忠与赵苞血脉最近,他想要抚养,其余人却是不好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