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叔威,”杨信叫来杨黥、张猛,沉声道,“你们两屯去伐木,但先留着木材,莫要搭建浮桥。”
“这是为何?”张猛闻言,满脸不解。
“我没猜错的话,”杨信神情严肃,沉声道,“鲜卑人应该正守在河对岸,以逸待劳。留着些木材,无论是做据马,亦或是搭建营垒,都能有备无患。”
“明白了。”张猛点点头。
两屯人当即伐木。
不过,杨信猜错了。
鲜卑人根本没等到汉军渡河,就发动了全面猛攻。
“报~~”有斥候回报,神情惶然道,“南面出现鲜卑大军,来得极快,数量足有数千!”
紧接着,又有一斥候回来。
“大人,西面出现鲜卑骑兵,是阙机的狂翎骑。”那斥候疾声道。
“东面发现鲜卑骑兵,我等未能靠近,就被箭矢逼退了。”一斥候奔来,连滚带爬地下马。
“这是要围杀我等?”夏育满脸凝重。
东南西三面合围,而北面是歠仇水,汉军如今进退维谷,只能死守防御了。
“就地结阵。”他也是百战宿将,当机立断道,“以圆阵固守,多竖栅栏,他们来多少,就杀他多少!”
夏育一声令下,汉军结阵,就地防御。
他自领八百力士向南,亲临战场第一线。
西面有乞活曲,杨信坐镇中军。
东面则有难楼的乌桓突骑,以及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只是,因弥加的突袭,白马义从损失惨重,故夏育又调了些兵马,充实东面战力。
烟尘滚滚,蹄声隆隆!
一时间,除了河水湍急的歠仇水,似乎四面八方全都是鲜卑人,浩荡如怒海惊涛。
“来吧!”杨信深吸一口气,眼神坚毅,正视前方。
眼下,他无暇顾及全局,眼中只有面前敌人。
一支骑兵现身于地平线,其势汹涌,气象磅礴,洋洋大观!领头正是阙机的狂翎骑,但紧跟其后的足有三千之众,奔腾时如同长河奔流,给人一种无法阻拦之感。
拦不住,也要拦!
“擐甲队居中,折冲屯居左翼,冒刃屯居右翼,竖起据马抵挡!”杨信临危不乱,意识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指挥若定。
他久经战火,已熬炼出钢铁般的神经。
鲜卑骑兵袭来,领衔是狂翎骑,蹄踏大地,烟尘滚滚。
“上!”
杨信一声令下,擐甲队向前!
百余甲士竖起削尖的木桩,浑身重心压在木桩上,如同一尊尊人形据马,形成一座钢铁据马阵,无懈可击。
狂翎骑袭来。
“杀!”
“杀光汉狗!”
……
狂翎骑怪叫嘶吼着,纷纷纵马一跃,越过最前一排的甲士,裹挟一溜烟尘冲向后方;也有些莽性上头的,稍稍避开据马锋芒,狠狠挥刀砍向前排甲士,满脸凶恶。
但无论是躲是砍,他们的算盘都落空了。
头一排的甲士,居然尽数都是幻象。
虽是幻象,那十余甲士却是栩栩如生,竟高高举起木桩,又咆哮着迎向后方狂翎骑,奋力牵制他们的动作。
而或一跃而起,或刀斩落空的,则有真正的甲士向前,迎了上来。
“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杨黥凛然一笑。
他的“蜃景”,已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嘶——”
鲍出深吸一口气,双臂间潮音滔滔,有看不见的气机萦绕于腰间的短矛,那每一根短矛银亮如洗,竟闪烁着波澜般的微光,起起伏伏。
他的天赋“擘山”,可化劲为气,而气既能离体,也能流转于武器,令之愈发锋芒毕露,可摧山坼地。
“去!去!去!”
鲍出口吐三个“去”字,双臂连连挥舞,短矛如同掠空蛟龙,尖啸着撕裂长空,只见银光一闪,已在百丈之外。
短矛破空,勾勒出一条直线轨迹。
那直线轨迹上,是十余名或断臂断腿,或腹部、胸口乃至脑袋缺了一块的鲜卑骑士,正哀嚎着倒地,或重创,或横死。
那投矛快逾闪电,直至短矛已在百丈外,鲜卑骑士身上才有剧痛传来,意识到自己中招时,已然死去。
形势危急,鲍出没有留手,只在转眼之间,已射空了全部投矛。
“来啊~~”
他拔出战斧,手中战斧花纹横生,“高掌远跖,以流河曲”八个字幽幽浮现,溢散着凛冽寒芒,望之叫人心悸,灵魂似被冻结。
这正是鲍出的新天赋,——宣花。
鲍出擅用战斧,能以自身气机,将战斧武装为神兵,甚至不逊于“赤霄”、“龙泉”等武器,吹毛断发,劚玉如泥。
撕拉~~
一斧下去,血雨纷纷。
鲍出的面前,有一名鲜卑骑士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截,脏腑和鲜血淋漓喷洒,落了一地。
接着,他放下兜鍪,鬼面覆盖了他的木讷,只留下满面凶煞。
“诸位,随我向前!”
他语气冰冷,挥舞着战斧,身先士卒,向前杀去。
“杀!”
鲍出的身后,五十甲士本就是勇士,更被其勇力所感染,咆哮着奋发,怒吼向前。
“匹夫之勇到一定程度,那就不是匹夫之勇了,那叫‘万人敌’!”杨信微微颔首,满脸赞许。
擐甲队前击,折冲屯、冒刃屯稍微落后,同样奋发前击。
“来吧~~”
杨黥领折冲屯,明明仅有百人,却似统兵数百,更是破绽处处,如同乌合之众。但鲜卑骑士每每自以为抓住战机,冲杀而入,则会发现,自己追逐的破绽,仅仅是一道幻影。
而接踵而来的,则是丈八擒豹引领步卒的合击,四面八方,合围绞杀。
“杀贼!”
张猛所领冒刃屯,却无半分花俏,只是莽撞前冲。
“万仞冲阵”为主,再以“微醺”加些点缀,张猛领衔,文陆、鲜于翊为左右双刃,一百冒刃屯横冲直撞,如同狂奔牛群,不止不退,隐约更形成反击之势。
整条左翼阵线,其余部众皆有溃败之象,唯独乞活曲如同中流砥柱,不止没有半步后退,反而反向冲杀,尤为醒目。
“左翼诸军,都向我靠拢。”
杨信一声长喝,声如雷震,周身大放光明。
“衔烛”辉光照耀下,乞活曲如有神助,速度再增几分,愈加奋发暴烈,高歌猛进!
其余汉军诸部,或是看到“衔烛”辉光的妙用,或是将乞活曲当做了主心骨,纷纷向着乞活曲靠拢。
很快,汉军阵势严密,已稳住阵脚。
“先登屯都没出手,不错,不错。”杨信满意颔首。
他是做好了最坏准备的。
若左翼阵线有哪一处被攻破,则需以先登屯火力覆盖,继而突骑屯、陷阵队突袭猛攻,夺回阵线。如今,三大预备队都未动用,就稳住了阵脚,杨信自然心情不错。
这时,他才有空观察其他方向的战场。
南面战况激烈,夏育领八百力士撞上了弥加部,双方犬牙交错,近身肉搏,战况极为激烈。不过,夏育咆哮奋发,身先士卒,所谓“将勇则兵强”,即便以步击骑,倒也和弥加部有来有回。
“夏育的确是一员良将。”杨信暗暗道。
“难楼,你敢?”
忽然,杨信听得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似乎是……公孙瓒?
他循声望去,脸色登时大变。
右翼战场上,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正身陷重围,而难楼的乌桓突骑,则已然脱离战场,朝着西南方向而去。而鲜卑人似与乌桓人有着某种默契,有意无意地让出一条空隙,放难楼离开。
随着难楼的撤退,汉军的右翼阵线出现一道大口子,素利部的顺势填充,鲜卑骑士正鱼贯而入。
“该死!”杨信脸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