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影响因素无外乎天时、地利和人和。”布衣青年侃侃而谈。
“前汉武帝北伐匈奴时,除最初选在秋季,后来则多在春夏主动出击,因秋冬天寒,不利远征。而我朝北伐鲜卑,居然选在八月,此天时不在我;”
“汉军千里出塞,后勤补给难以跟上,而草原却是鲜卑人的地盘,来去自如,此地利不在我;”
“朝廷多方征调兵马,却未经演练整备,本就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又调匈奴、乌桓骑兵,更是成分复杂,内部不和,此人和不在我。”
布衣青年口若悬河,猛一挥手,质问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你说,这是不是必死之地?”
“还不止,”杨信哑然失笑,替他补充道,“田晏、夏育仅是一夫之勇,臧旻亦无出塞经验,和身经百战的檀石槐相较,将帅也不在我。”
“这么说,你知道此战必败?”布衣青年闻言,微微皱眉。
杨信点点头。
“那你为何……”布衣青年疑惑,忍不住道,“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又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你的家世,根本就不必掺和到北伐中的。”
“孔子虽有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杨信洒然一笑,“但观其所行,却是应了另一句话。”
“哪一句?”布衣青年狐疑。
“道至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杨信字字铿锵。
布衣青年不服,摇了摇头:“但你我皆非圣人,只是普通人罢了。”
“不错,”杨信点了点头,却又道,“但是,我还有一言,先生姑且听之。”
“请说。”布衣青年也面露肃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杨信一字一顿道。
布衣青年如遭雷击。
很快,杨信告辞,拉着一脸意犹未尽的张猛离开。
招揽失败,他自然不会逗留了。
杨信有些失望:这天下,恐怕这种徒有虚名的人还不在少数,甚至窃居高位者,都有不少沽名钓誉之辈。
……
还没走出多远,那布衣青年却追了上来。
“子誓,还请留步。”他是跑来的,气喘吁吁。
杨信勒住战马,赶紧下马搀扶,微笑着道:“先生,何以教我?”
“我想随你从军!”布衣青年气息未平,表情却是坚毅,“君之一席话,令我如醍醐灌顶!我因愤恨宦官当道、贤臣被害,是以弃官归家……但是,我呆在家中,读书写字,对国家又有何益?埋忠骨于北疆,总好过在此无所事事。”
杨信闻言,不由大喜:“有先生之助,何愁大事不成?先生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必会保先生周全。”
他见布衣青年分析胜败之道,心中已经清楚,相较于张超,对方才是真正值得招揽的人才。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杨信行了一礼,恭敬问道。
他这才意识到,聊了这么久,自己居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在下田丰,字元皓,”布衣青年回礼,笑着道,“只求子誓不要嫌弃我这文弱书生才是……”
“田丰?”杨信惊呆了。
田丰?那个料事如神的田丰?
田丰和沮授二人,可是袁绍麾下两大顶级谋主,相较曹操麾下的荀攸、郭嘉,那也是不遑多让的。只可惜,田丰性格刚而犯上,又遇上袁绍这外宽内忌的小心眼主公,下场才会如此凄惨,令人唏嘘。
“跟小心眼的袁绍干嘛?跟我才是正道!”杨信心中暗道,“我柔韧性超强,身段贼软的。”
“吾得元皓兄之助,如得一子房也。”他大笑着道。
杨信心情大好,感觉人生圆满,这是完美的一天。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
鄚县,张府中。
一名少年如同一阵疾风,快步推门而入。
“族兄,我听说那辽东的杨子誓来找你了,他还在吗?”少年兴致勃勃道。
他想认识杨信。
在河间国中,说书先生口口相传,也流传着杨信的事迹。倒不是杨信有如此巨大能耐,说书先生都安排到冀州了,纯粹是他的故事太过精彩,说书先生们在自发地传播。
是故,杨信早已不在江湖,江湖却永远有他的传说。
“你来晚了,杨子誓已经走了。”张超皱眉,又道,“阿郃,别整日舞枪弄棒的,好好读书,修身养性,那才是根本之道。”
“走了?”少年面露失望,“唉,那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此少年,却是姓张名郃,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子良将之一,——张郃,字儁乂。
杨信若是知道,怕是肠子又要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