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大步向前,取过纸笔,似随意挥毫,一蹴而就。
他神情恣意,举止狂放,笔走龙蛇,仅是片刻,一幅字帖就已然落成。
杨信定睛望去,果然是一幅草书。
“嗯?好字啊……”他失声道。
杨信虽不懂草书,但既然学过隶书,自然有几分眼力。他一眼看完,只觉得龙蛇竞走,磨穿铁砚,显然是上等书法。
“去,拿进去吧。”张猛眼眯成缝,神情随意地对那呆若木鸡的门房道,“就说,我也懂草书,想和里面诸位切磋切磋……”
“是,是。”门房点头如捣蒜,赶紧取了字帖进门。
不多时,门内传来一声赞叹,声音既惊且喜。
“这是……章草?此书帖笔力险劲,笔酣墨饱,洒脱不羁隐有大家之风。这位大家就在门外?阿大,还不速速请进来!”
“哼!”张猛抬头望天,做高手寂寞状。
杨信、杨黥、赵戬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我居然忘了,叔威是张芝、张昶的弟弟……”杨信低声道。
这厮平日的粗野做派,让人常常忘了他张奂之子的身份,更忘了,他的那两位giegie,分别是草圣张芝,亚圣张昶。如此看来,只靠家族遗传,张猛也应当能成为书法大家的。
很快,门房阿大出来,毕恭毕敬地领诸人入内。
张猛一脸自得。
才刚进门,一位白面儒生前来迎接,迫不及待道:“写出狂草的是哪一位?不知是师承何派?”
看来,这位就是张超了。
张超目光灼灼,望向杨信。
杨信很无奈:没办法,在颜值气质这块,自己一向拿捏得死死的。
他当即指了指张猛:“是他。”
张超闻言,不由表情一僵,干咳一声道:“这位小哥,莫要说笑。”
也难怪他不信。
张猛的形象气质,实在和书法大家半点也不沾边。眼下这场景,就好比诸葛孔明挥舞大锤怒吼“Lok Tar'Ogar”,或者张飞突然来了个“Niconiconi”,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就是我!”张猛轻哼一声,大步走到案前,又是妙笔生花,露了一手,“在下张猛,字叔威,家兄张伯英,张文舒。”
张伯英,即是张芝。
张文舒,则是张昶。
“张伯英?”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也难怪,在书法界,草圣张芝和亚圣张昶的名头,着实是太响亮了。
杨信观察着几人。
除张超外,庭院中却还有两人。
其中一人年约五旬,衣着雍容华贵,举止文质彬彬;另一人则是个三旬青年,一身布衣麻衣,虽也有儒雅书生气,但浓眉大眼,顾盼间双目炯炯有神,有几分刚毅味道。
对那面容刚毅之人,杨信不由多有留意。
原因无他,如今的儒生,大多温润内敛,也就是所谓的“君子如玉”。而这名儒生,则给他一种刚强果毅之感,如宝剑藏匣。
“崔家是殷富之家,着华服的则必是崔晔。”杨信暗暗判断,“至于这粗布麻衣的人,却不知道是谁了……”
见张超“嗜书如狂”的模样,杨信更是兴致缺缺。
对于招揽对方,他已不抱多少期待。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来都来了……
“在下杨信,字子誓,弘农杨氏嫡子。”还是那套老开场白,杨信轻车熟路,自报家门。
果然,弘农杨氏的招牌,还是一如既往地管用。
张超、崔晔纷纷还礼,也是自报姓名,态度好了许多。
奇怪的是,那粗布麻衣的儒生明显是一介布衣,反倒是性子高傲不群,只是拱了拱手,却没有报上姓名。
趁着几人交流书法,杨信见缝插针,表达意见。
“朝廷意图北伐,三万大军出塞外,其艰辛困苦无须赘述。我虽只是一介小小军候,却也想尽尽绵薄之力。不过,在下愚钝,少有谋略,怕不堪重任,故望能得到子并兄才智。”
“这——”张超面露为难,“当今朝廷昏弱,宦官掌权,在下不过一介白身,又能做的了什么?”
这显然是托词,而且尽是些大话空话。
杨信闻言,大感失望,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鲜卑犯边,百姓受害,此正壮士用武,文臣出谋,为国效力之时。以先生的才学谋略,却困守家中,钻研那于国于民都无益的书法……”
张超还没答话,倒是那布衣青年横眉怒目,冷声道:“哼!听着冠冕堂皇,但你所说的,何尝不是空谈?大势不可逆,你们以大义驱之,实则是逼着子并兄往必死之地。”
“必死之地?”杨信眼神一动,客气地道,“还请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