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事?”杨信茫然,抱拳道,“府君大人请细细说来。”
“朝廷准备北伐鲜卑。”耿临苦笑着,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北伐?”杨信表情大变,失声道,“朝廷诸卿都疯了?以汉朝如今之积弱,防守都很勉强,哪有余力北伐?”
“谁说不是呢?”耿临神情萧瑟,“但推动北伐的,是陛下。去年时,护羌校尉田晏抵御先零羌不利,获罪待罚。为戴罪立功,田晏贿赂中常侍王甫,怂恿天子对鲜卑宣战。天子毕竟年轻气盛……”
这就被忽悠瘸了?
杨信心中冷笑,又生出一种无力感。
“朝廷方略,是三路分兵出塞,同伐鲜卑。”耿临一一介绍道,“乌丸校尉夏育出高柳,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则率领南匈奴的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出雁门。三家各自率领步骑万余,深入鲜卑境内,寻其主力,讨伐之。”
“为何不让太中大夫出山?”杨信微微皱眉,问道,“夏育、田晏有将才而无帅才,臧旻长于戡乱而从未出境征讨过,若无太中大夫,又是孤军深入,此战绝难获胜。”
他口中的太中大夫,正是前太尉,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
“段颎已老,却是无心也无力劳师远征了……”耿临连连摇头,“不止是段颎,你的老师张奂,还有皇甫家的皇甫规,都已年逾七旬,根本承受不住行军的劳碌,以及塞外的冰寒气候。”
“那这根本是一场必败之仗!”杨信眉头紧锁,沉声道,“统帅能力不足,又孤军深入,粮秣军资难以跟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信都清楚,这是一场必败之仗,难道耿临就不清楚?
甚至,耿临比他更痛苦,更煎熬!
因为,这一场必败之仗,也让赵苞、耿临、郭勋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
对鲜卑的离间分化,他们本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如今朝廷伐汉,鲜卑人震恐,则各部族必定联合,相互之间的龃龉也会暂时抛到了一边。
杨信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情绪,恭敬道:“府君大人,朝廷对我玄菟郡有何要求?”
“朝廷的东路军,是护乌桓校尉夏育。”耿临吐出一口浊气,“夏育麾下部众不足,一则发乌桓突骑,二则自附近州郡募兵。我们玄菟郡,也需出一曲人马。”
“府君大人,你想让我去?”杨信道。
“嗯。”耿临点点头,满脸诚恳之色,“我能想到的,将尽量多的士卒活着带回来的人,就只有你了……”
很显然,对这场仗,他也是极不看好。
杨信面露迟疑。
他想起了这一仗的结果。
——汉军惨败,折损十之七八。
这不仅是一场必败之战,而且更是九死一生的败仗。
而且,杨信仅是一小小军候,即便补足了他这一曲的兵员,也只有五百人。区区五百人,在万人大军中,恐怕连一点波澜也难以搅动……
见杨信犹豫,耿临苦笑一声:“子誓,将你逼迫至此,是我的罪过……若你不愿前往,你和你的私兵义从都可留下。不过,其余人,却因朝廷调令,都要上前线的。”
杨信闻言,脸色一变。
“府君大人,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他沉吟许久,道,“等明日,我再答复府君大人。”
“当然。”耿临点点头,没有逼迫。
……
这一夜,杨信没有知会其他人,而是独自思考,思考了一整夜。
因为,他权衡的不是利弊,也非大义,而仅仅是一些或许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临近清晨时,他苦笑了一声,“我虽称不上‘达’字,但坐在这位置上,有些事情却不能不做。”
他下定了决心。
平心而论,杨信不想打这场仗。但是,曾与他共同作战的同袍,与他同甘共苦的部下,却是必须打那一仗的。让他们亡于漠北,而自己却苟且偷安?这种事情,他实在做不到。
“险中求生,死中求活吧……”杨信眼神一凛,沉声道。
他打定主意,要带着这些人活下去,带着尽量多的人活下去!
……
“府君大人,我愿往!”再见耿临时,杨信开门见山道。
“子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耿临面露赞赏,也有几分感动,“我会补齐你这一曲人马,尽量抽调些精锐,让你这一曲保持最强战力。”
“府君大人,我有一个要求。”杨信又道。
“要求?”
杨信点点头:“对我这一曲人马,我已有些想法,也有了架构部署,希望府君大人能按我的要求来补足人马。”
“哦?你准备如何?”耿临疑惑,但点头道,“我会尽量满足你。”
“谢府君大人!”杨信大喜,将自家方案娓娓道来。
耿临听完,不禁面露苦笑:“子誓,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杨信神情毅然,沉声道,“我会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