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赞同的点头道,“汝窑的虽好,但我自己私心里却更喜欢钧窑的笔洗、花钵,颜色丰富多变的,瞧着极为有趣。”
听他们说起这个,正好也在之城的学识范围内,他便倒了一杯茶递到腊月唇边也来凑趣,“如今金陵除了汝窑,文人间又流行起定窑的滴泪釉,还被不知道谁起了个‘腮边相思’的美称,被捧到了巅峰,倒是和汝窑的雅具平分秋色,甚至大有超越之势。”
见他亲自递到自己唇边一杯茶,腊月虽心里厌烦,可是却也不好拒绝,只得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吕公子这才微笑附和,“之城兄果然见识广泛,正是如此。其实五大名窑当地都产好土,甚至极品的坯土‘猪油土’都有。胎底子好,烧出的瓷都美轮美奂的极为漂亮。”他话锋一转,“可是咱们磁州窑虽然是最早烧瓷的地方,这里却不产好坯土。别说‘猪油土’了,就连略微细腻些能入眼的土都没有。所以一直都是又便宜又耐用,碎了打破了也不心疼,被人称作穷人粗瓷。多亏了后来创出了‘化妆土’这门技术,才能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南北各处也颇有许多喜爱的人群。”
他说着挑出一个花瓶和鱼缸的中号素胎放在腊月面前,“瓷窑的认识就说到这里吧,咱们还是学画胎,张夫人头次动手学画,先选这种稍微大些的器皿,花纹不是那么小巧精致,还能好掌握些,不过张夫人是想学釉上画还是釉下画?”
“有何区别?”腊月看着吕公子边勾兑着颜料边为她讲解,“釉下画就这般在生坯上直接画就成,一般青花瓷都是釉下画,咱们磁州窑的瓷器大多都是青花。”他将两套画笔一色排开挑给腊月一套,继续道,“若是釉上画么,就要生坯直接入窑,咱们现在就先不用画,等烧好了再在上面画,画好了再次入窑。只不过二次入窑温度要低一点,极为考验窑工看炉火的经验。”
真能卖弄。腊月心想,你都把颜料调好画笔铺好了,现在才来说这个,哪里还有的选,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咱们磁州窑的的都是釉下画,那就画这种的吧。”
吕立新又将一本画样子递给腊月,看她挑好了图画,这才在方才调好的几个颜料碟子里各点入了两地水香墨,笑着为腊月解释,“你不知道,画胚最怕就是颜料顺着往下淌,稍微调的比例不成,就毁了一个胚子,招来的画工都是穷苦人出身,不是人人都那么天资聪敏的,如今有了这水香墨能聚敛颜色不散不洇,更是意外的提了颜色艳丽锋锐,就是普通画工画出来的也都笔笔带骨,线条有力,这一切都多亏了张夫人相助。”
之城一旁瞧着昔日同窗认真教妻子画胚,虽然知道吕公子为人绝不会对妻子生出什么觊觎之心,更是看得出每每需要握手教习的时候,都是尽量用言语来说明,自己更是丝毫不曾与腊月有任何身体碰触。
但他就是看的来气,深悔方才为什么没有一起跟着学画,如今眼睁睁看着他们师慈徒孝,一副遇到知己相谈甚欢的样子,这心底就里外不是个滋味,怎么看桌子上那些瓷胎都不顺眼,顺带着看吕立新也不顺眼起来。
好不容易等的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们才画完,之城迫不及待的一口拒绝了同窗留饭的邀请,带着腊月就要回去。
谁知才刚出来门到了他们来时遭遇吕老夫人的那处拱门前,就又看到了那位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