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星点稀疏,采星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手支着头,脑袋时而往下一点,咂咂嘴,许是梦见了美食。
孟成风从她身侧走过,脚步轻盈,半点声响也无,只带起一阵风。
来到镇南侯府这几日,每到夜里孟成风都会暗中查探各个院落,他发现府里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守卫严密,尽管府卫把守着各个进出口,但若来者轻功略高,就能轻易飞檐走壁混进来。
只有西南角的一个小院,周围暗卫众多,几乎没有死角,他至今未能靠近。
按照常理,镇南侯府的秘密一定就在那个院子里,可孟成风觉得像沈蔚这么奸诈的人不会不懂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故他一直只是暗中观察,并未轻举妄动。
今夜他如常外出,却在半道上看见沈蔚。
沈蔚一身着紫,长袖摇曳,独自走在夜色里,没有左右簇拥,她的神情显得十分冷漠,又或者只是遇到了烦心事,单纯心情不好。
她似乎急着要去哪里,但又顾及腰伤,脚步时快时慢。
孟成风毅然放弃原来的计划跟上去。
沈蔚来到本草居前,屋内烛影摇曳,是此处唯一的光亮。
她走到门前,却没有敲门。
“二哥。”
映在门上的人影有所变化,似乎是放下了手中的什么东西。
“这么晚了,有事吗?”
“岑兰所中之毒,真的是查不到来处的钩吻吗。”她不像是提出一个问题,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屋子里静了片刻,不久后门上的阴影变小,门被打开。
丰子澜出现在沈蔚面前,脸上透出病态的苍白。
沈蔚无奈叹气。
“新的毒?”
丰子澜点点头,递给她一片深紫色的叶子,她把叶子放进嘴里嚼烂,这才进门。
两人在一张矮桌旁对坐,沈蔚从头上拔下钗子挑高烛心,周围登时亮堂不少。
丰子澜将药茶推至她面前。
“岑姑娘服下的毒的确不是钩吻。”
沈蔚派人去南柯坊抓人时,岑兰自知没有出路了,于是服毒自戕,府卫将岑兰带回,是丰子澜把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丰子澜说毒是钩吻,沈蔚不疑有他。
但钩吻毒性弱,需要大量食用才会致人死亡,沈蔚在搜查岑兰的房间时却没有发现钩吻存在过的痕迹,所以她怀疑。
“二哥既然骗了我,想必早已知晓那毒的出处。”
“师姐的毒术,世人无出其右,并不难辨认。”
沈蔚攥着钗子的手缓缓收紧,映入她眼瞳的烛火似乎也因愤怒而光芒大盛。
“看来二哥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当丰子澜隐瞒毒药来源的那一刻,对于沈蔚来说就已经是站在了她的敌对方,如果换做旁人,此刻恐怕已经在雨花院下的地牢,但面前这是她的二哥。
丰子澜垂下眼眸,清隽的面容有一半沉入阴影。
“阿蔚,她不是你的敌人。”
沈蔚的目光冷下来,“难道谢姑娘的毒如路边的石头,人人都能染指吗。”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烛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声响被无限放大,红色的烛泪如血滴落,丰子澜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沈蔚站起来,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
“二哥若肯将谢姑娘的下落告知,尽可免皮肉之苦。”
丰子澜的手纤细苍白,缓缓收紧攥住茶杯。
“五妹或许忘了,你身上的毒还未解开。”
沈蔚轻嗤,“二哥是打算借此威胁我吗?”
威胁这两个字的分量太重,丰子澜微不可见地皱了眉。
“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师姐绝不会与此事相关。”
“二哥知道的,我信不过旁人。”
“两年前的杨通案,报给州衙的死者人数是六十七,与城守府中人数一致,六十七具尸体都在,岑兰并不像她所说那般意外逃脱,我说的对吗?”
杨通案并不是什么秘密,丰子澜知道这些细节实属正常,令沈蔚意外的是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对,那一晚岑兰就在城守府中,有人救了她,并用另一具尸体瞒天过海,让我们没想到会有一条漏网之鱼。”
贺殊是个严谨的人,哪怕对于杀人灭口这件事,他也一定会做到十全十美,如果当初城守府中少了一个人的尸体,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人带回来。